国有资产亏本就转让 民营赚钱后信宜市政府就收回？
广东信宜市政府状告投资者 诉请返还改制企业
法制网记者 章宁旦
2015年1月，信宜市政府提起诉讼，以该电站在转让过程中存在国有资产流失为由，将富力公司及其相关股东、信宜市扶曹水库电站有限公司（下称扶曹公司）告上法院，诉请判令双方签订的转让合同无效，返还扶曹水库电站。
9月18日，此案在茂名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一法庭公开开庭审理。庭审持续了整整一天，原被告围绕转让合同是否合法有效，转让是否侵占了国有资产等焦点问题展开激烈辩论。
“病险水库”陷生存泥潭被迫改制
记者旁听庭审了解到，在改制前，位于信宜市洪冠镇的扶曹水库电站是信宜市政府的一个全资国有水电企业，主管部门是信宜市水务局，建设资金由上级政府拨款、本级政府投资、本级政府利用本级国有电站担保向银行贷款三部分组成。
信宜市多份文件显示，扶曹水库电站于1987年立项。根据广东省计委批复立项的水库坝顶高程为370米，设计库容为4692万立方米，水库电站装机为1万千瓦。1991年，电站开始动工建设。两年半的设计工期，由于后续建设资金中断，导致该电站直至1998年都未能竣工。
1998年5月，在大坝坝顶高程只有343米，副坝未进行灌浆加固，工程建设未达到设计标准、工程未经验收的情况下，该电站投入运行，开始蓄水发电。
2000年12月，广东省水利厅发现扶曹水库电站的严重安全隐患后，向茂名市水利局发文要求该局督促信宜水利局“必须立刻防空库容，大坝蓄水未经安全鉴定不得蓄水。建设单位必须筹集资金，在汛期前完成加固，确保汛期大坝安全”。
信宜市水务局于2003年6月23日向信宜市委、市政府提交的《信宜市扶曹水库电站的存在问题及处理建议》称，扶曹水库电站由于未达到设计要求，属病险水库，一旦出现险情，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要达到370高程，尚需投入5000万元，而我市目前无法筹集这笔资金”。
不仅如此，电站的经营也是举步维艰。这份报告同时说明，由于电站在职员工远超同类型电站，导致工资费用过大；由于电站基础建设未达到设计标准，导致发电量仅为设计高程（370米）的60%左右。“一方面是费用过大，一方面是收入不多，造成电站效益差，难于偿还债务”。同时，电站的主要债权人又一再催促还债，并提出，如不能及时偿还债务，将起诉电站及担保单位。
根据上述情况，信宜市水务局认为：“扶曹水库电站的改制已在所难免。”该局建议，最好不要走破产的路子，通过协议转让的方式进行改制。
一宗职务犯罪案件引发合同纠纷
2003年间，经信宜市委、市政府等四套班子多次集中开会研究，最终确定了改制方案。2003年9月17日，信宜市政府与富力公司签订《信宜市扶曹水库电站资产、债权和债务转让协议》。2004年1月15日，双方再度签订《信宜市扶曹水库电站整体转让合同》。
记者旁听庭审了解到，富力公司法定代表人为梁均文，实际占股80%；岑兆荣实际占股20%。
富力公司全面接受扶曹水库电站后，与信宜市政府及相关部门一直相安无事。2014年3月，信宜市水务局向茂名市中院提起诉讼，提出富力公司的股东用非法手段取得扶曹水库电站的系列财产，诉请法院判决归还国有。
庭审情况显示，这场纠纷起因于一宗职务犯罪案件。此案的被告人是原茂名市茂南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张肖平，其因多宗行贿、受贿及滥用职权等职务犯罪，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3年。
信宜市水务局提起诉讼的依据，是张肖平案判决书中对其受贿、滥用职权犯罪的事实认定。判决书认定，在2003年扶曹水库电站改制期间，时任信宜市委常委的张肖平，利用担任改制领导小组组长的职务便利，为富力公司取得扶曹水库电站提供便利，导致国有资产流失。2006年和2011年，张肖平先后两次收受岑兆荣人民币210万元和40万元。
2014年8月，茂名中院对此案作出裁定，认定信宜市水务局不是涉案的合同主体，驳回起诉。2015年1月，信宜市政府与该市财政局、水务局一起，向茂名市中院提起诉讼，请求法院确认《转让协议》与《转让合同》无效，判令被告岑兆荣、梁均文、扶曹公司返还原扶曹水库电站以及扶云、大合水电站（两个水电站均为扶曹水库电站的附属电站）资产。
庭审焦点：改制是否造成国有资产流失
在当天的庭审中，原、被告双方围绕转让合同是否合法有效，转让是否侵占了国有资产等焦点问题展开了辩论。
原告方提出，2003年9月，在张肖平的帮助下，富力公司使用非法手段，以10万元的象征价成为扶曹水库电站改制“最优投资者”的唯一中标者，与信宜市政府签订《转让协议》。此后，在未经法定评估、未公开交易、未召开职工大会的情况下，富力公司与信宜市政府签订《整体转让合同》。但富力公司并未支付扶云、大合水电站的相关对价，从而使扶云、大合水电站与扶曹水库电站所有资产一起无偿归富力公司所有，导致国有资产的重大损失。
原告还向法庭提出，2004年3月，岑兆荣以其控制的信宜市华源物业有限公司与富力公司共同控股成立扶曹公司。2005年12月，岑兆荣以6200万元的价格收购富力公司占扶曹公司81%的股份，成为扶曹公司的100%所有人。致此，扶曹、扶云、大合水电站极其水库的3135亩国有土地使用权均归岑兆荣所有。
信宜市政府诉讼代理人表示，正因为上述问题，岑兆荣被法院以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张肖平也因此获刑。该代理人说，“三个电站均属国有资产，被告以非法手段取得并最终归岑兆荣个人所有，严重侵害了国家财产所有权，其所签订的合法依法无效”。
对于信宜市政府的观点，被告方表示，改制是在公开、公平、平等、资源的原则下进行的，确定由富力公司受让扶曹水库电站是信宜市四套班子在集体监督下作出的集体决策，《转让协议》和《转让合同》合法有效。改制的每个步骤都是由信宜市的四套班子集体讨论后作出具体决定，绝非张肖平一人能够影响的。
岑兆荣、梁均文及其诉讼代理律师提出，改制前，根据信宜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信宜市财政局、审计局、水务局通过清产核资，联合出具了《信宜市扶曹水库电站清产核资情况报告》，其实就是评估报告。该报告显示，截至2003年6月，扶曹水库电站实际资产11618万元，负债总额12435万元，实际的资产负债率预计高达150%，企业已资不抵债。
梁均文在庭上说：“说我们只支付了10万元的转让费就取得了扶曹电站，这是无稽之谈。按照协议，我们共支付了近1亿元，帮电站支付了所欠的银行贷款、施工工程款、集资款、职工工资福利等各种款项，职工得到了合理安置，解除了七个国有企业的担保责任。之后，我们投入近3000万元对水电站除险加固，并经广东省水利厅验收，扶曹水库电站才得以从‘病险水库名册’销号。”
岑兆荣在庭上表示，“如果是恶意侵占国有资产，我们为什么不是取得后马上转手倒卖赚上一笔，而是一直投入大量资金努力经营。要知道，经营水库电站是有很大风险的”。“为什么梁均文会转让富力公司81%的股权？那是因为投入3000万后，企业还是持续亏损，他已经没有资金投入了。我接手后，向银行借贷了大量资金，又先后投入了近5000万元，更换了发电机组及关键设备，提高了发电量，电站才开始慢慢实现了盈利。”
“法官，我要着重解释一下对方诉讼代理人提到的3135亩土地。这些土地是水库库区的水域土地，其中绝大部分是蓄水后覆盖的水下面积，根本没有商业利用价值。”岑兆荣的诉讼代理人说。
记者注意到，信宜市政府提出富力公司非法侵占的依据，绝大部分来自于张肖平的刑事判决书。当主审法官问到富力公司取得扶曹水库电站后造成的国有资产流失的具体数额，信宜市政府的几位诉讼代理人均表示：“不清楚。”
主审法官再问：“那你们有没有对涉案电站进行委托评估？”诉讼代理人表示：“没有。”
在最后陈述中，岑兆荣的代理律师表示，改制后，在扶曹水库电站的亏损阶段，信宜市政府一直不提合同无效。现在，电站刚实现盈利，政府就站出来要返还资产，这种做法到底是维权还是刻意的违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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