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 痛

肚 痛

沉 酲

清晨，郝猷一起床就大声嚷嚷着，他昨晚在梦中穿越到了汉四年，即公元前202年。

那时，他在刘邦手下当兵，含辛茹苦，出生入死，磕磕绊绊地好不容易才混个参军职位，相当于上校衔。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参与楚汉两军在河南荥阳广武山脉一带的生死大决战。现场亲眼目睹了刘邦主帅被项羽一箭射中了胸部，不偏不离地正中右胸。当时他就在刘主帅的附近，离主帅不足一米的距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刘邦浑身血流如注，据说肋骨也被射断了几根，连坐都坐不稳，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然而，奇怪的是，身负重伤的刘邦不但没有立刻鸣金收兵，打道回府，反而只见他弯下腰来摸了摸脚趾头，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可恶的敌人，射中了我的脚趾头。”与此同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站立起来了，并向敌方频频招手致意，随后走到自己的队伍面前去慰劳官兵，安抚士卒，鼓舞士气。让敌人和自己的官兵都误以为，他只是脚上受了点轻伤，并不影响指挥战斗。这一带有虚假性的举动，既浇灭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又长了自己人的志气，可见刘邦的韬略之深厚。

刘邦休整了一段时间的后，又经历了与项羽的无数次的大小战斗，终于在汉五年(公元前201年) 的十二月，通过调集韩信、彭越、英布、刘贾等各路大军40万人，将10万楚军包围于垓下。此时的楚军，兵寡粮尽，屡战不胜，且夜闻楚歌四起，军心瓦解。项羽只好率800轻骑突围败退，又遭刘邦穷追不舍。他逃至乌江，兵败自刎。垓下一战，刘邦全歼了项羽的楚军，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建立了西汉王朝。

此时的刘邦，忙于当他的皇帝去了，整天穿着龙袍，高高地坐在龙椅上，眼前见到的是群臣俯首跪拜，耳里听到的是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颂扬声。至于为他卖过命的郝猷校官，皇帝早把他忘到爪哇国去了。

郝猷被打发回了原籍，转业了，人生中的一些关键要件如工龄、业绩、荣誉、工资、头衔、梦想，等等，都归到“零”上。

郝猷的转业费被送光了，唯一的一台值点钱的机器也送给了有话语权的哥。最终，工作没找到，一家老小无法养。多亏了老同学、乡亲和战友们的鼎力帮助，才勉强将他安排到了一家大集体的工厂，当了一名普通的印刷工人，靠体力活求生存。这样一来，郝猷觉得虽然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千辛万苦地穿越了时空，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当今的时代，梦想着能够积极地为现代化建设多作奉献，但是，这种想法未免太过浪漫，不太切合实际，倒不如留在汉朝更好。

这家工厂的经营不太景气，正频临破产。新任厂长搜肠刮肚，冥思苦想，采取了许多办法。现实表明，这非国企的领导也太难当，真是难为他了。为了扩大对外的影响，他组建了一支厂篮球队和啦啦队，郝猷被任命为篮球队的队长，啦啦队则由厂里最美丽的姑娘组成，杨兰芳任队长。每逢篮球队出外进行大型比赛时，啦啦队通常会随队岀征。

那一天，阳光明媚，微风拂煦。下午15点30分，郝猷像大将军一样，率领着一支威风凛凛、气势恢宏的厂篮球队准时出发，随行的还有厂啦啦队和其他的鼓掌助威人员。

头天晚上，郝猷几乎彻夜难眠。因为明天的“敌人”太强大、太强势了，那是当地一家名气颇大又如日中天的国营大厂的篮球队。他这位临场指挥作战的统帅，得好好地运筹帷幄一番，例如，科学地布兵排阵，确定中锋、左前锋、右前锋、左后卫、右后卫的合适人选; 合理地选定先发阵容和替补; 巧妙地布置锋线和后卫之间的位置交换和穿插; 还有啦啦队和助威人员的鼓掌时机和方法等。郝猷都要进行深思熟虑的思考和精心的部署。想好后，他将自己的综合思路和安排，打电话告诉给了杨兰芳。

杨兰芳是这家工厂公认的厂花，芳龄二十，高矮肥瘦恰到好处, A4的腰，修长的双腿，亭亭玉立，瓷器般的皮肤，白白嫩嫩，能歌善舞。她名花无主，追她的人不少于一个“加强班”，但女孩的心谁也猜不透。只是有一点，大家都彼此心照不宣，知道她是一个铁杆的篮球迷，无论在何时、在何地，只要是有郝猷在篮球场上“战斗”， 在球场边上总能够见到杨兰芳的身影。她帮助郝猷照看他上场比赛时换下来的衣服和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场休息时为郝猷端茶递水，送上擦汗用的毛巾和鼓励的眼神。很多时候，她还会用目光向郝猷频频放电……

当她接到郝猷的电话时，她比过大节还要高兴。她告诉郝猷说：“我完全赞同你的部署，你就带着球队专心致志地在场上拼杀，后勤和其它方面的事全部交给我吧，我会负责处理好的，保证球队满意。噢，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下午我去厂长办公室缠着他，缠得他都无可奈何了，只好让财务拿出钱来买了两箱红牛饮料，到时发给上场的队员补充能量。”

下午16点00分，球赛按预定的时间准时开赛。记分牌上写着：甲队VS乙队。国企大厂为甲队，打的是主场；集体小厂为乙队，打的是客场。无论是从阵容上还是从装备上看，甲、乙两队存在着明显的差别，不在同一个档次上。甲队穿球衣的有24人，乙队只有12人。甲队个个人高马大，面带傲气，乙队队员身材瘦长，充满自信。甲队队员的球衣是在当地商场上买的那种300元一套的纯棉质地，透气吸汗，脚上穿的是400元一双的匹克(PEAK) 专用篮球鞋；乙队队员的球衣是在当地商场上买的那种50元一套的化纤质地，闭气斥汗，脚上穿的是自备运动鞋，五花八门。为这买球衣的钱，厂长专门召开了一次厂里中层以上的领导开会做工作，让各位领导去说服厂里的职工。

随着裁判“嘟！”的一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了序幕。裁判把球抛向空中，甲队的队长和郝猷都打中锋位，他比郝猷高出了半个脑袋。只见甲队的队长跳起后右手一扇，就把球稳稳地扇给了甲队的队员。正当甲队队员得意忘形之时，乙队中快速地闪过一个小个子队员，来了一个漂亮地抢断。得手后，迅速地一个长传，把球传给了队友。队友拿到球后，一个快速的三大步上栏，在右前锋的位置上投出了一个擦板球，将球稳稳地送入了筐内。“2分!”球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乙队旗开得胜， 2∶0领先。

这一记漂亮的擦板球，把甲队打醒了。俗话说，天时不如地利。甲队凭借着主场的有利环境，得分一路领先。第一节的哨声响过之后，比分为(甲)15:11(乙) 。

第二节，乙队按照郝猷事先的部署，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双方的比分交替上升，比分曾一度十分接近。然而乙队毕竟是在客场“作战”， 场地和篮筐等都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加上客场的一些不利因素，第二节的哨声响过之后，比分为(甲)13:10(乙) 。

中场休息，上半场的比分为(甲)28:21(乙) ，乙队落后了7分。根据场上的情况，郝猷作了重新的部署。

第三节一开始，乙队就打起了整体配合，尽量采用避开与对手单独对抗的打法，发挥集体协同“作战”的优势。

当乙队发球时，后卫将球传给了左前锋，左前锋又把球迅速地传给了右前锋，右前锋一个背后隐蔽传球，球一下子就到了中锋郝猷的手上。只见郝猷右手带球前进，被对方严防死守后，他把球换到了左手上，同时一个转身动作，晃开了对方高大的中锋。在离三分线一米之外处，郝猷手起球飞，篮球稳稳的落到篮筐中。“好球，3分！”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甲队迫不得已采取了扩大的盯人防守的打法，逼得乙队进攻时，大部分队员过不了半场，包括连郝猷这样的高手，前进一步都难。说时迟，那时快，乙队的右边锋，没看清他是从哪个方向突然窜到甲队的中锋前，稳稳地站在那里，为乙队的中锋郝猷挡拆。郝猷眼疾手快，立即抓住了这一空档，一个快速的三大步接着一个急停跳投。在刚过半场线一米处，就来了一个超远距离的投篮。有人说，似乎听到了他跟篮球的对话: “去吧，乖乖地给我进去！”篮球真的很听他的话，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不偏不离地落进了篮筐。

场外的观众纷纷地议论开了，有人说郝猷打球的风格像张伯伦，有人说像乔丹，又有人说像科比。不过，他应该是更像郝猷。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投篮神准。准确一点地说:“他谁也不是，他就是郝猷！”还有人说得更搞笑: “篮球在郝猷的手里，就像是魔术师手上的道具一样，变幻莫测，精彩纷呈。”

不过，意想不到的事情，有时也会发生。由于郝猷平时经常锻炼身体，他的腹肌非常发达，加上他跳得太高，用力太猛。在他跳到最高点时，他听到了腰际处一声巨响，紧接着感觉到了短裤直往下滑落，一股凉风沿着大腿直往上窜，甚至窜到了肚脐处。直觉告诉他，有事正在发生。

郝猷借着起跳后落地的瞬间，做了一个连贯性动作，顺势向下一蹲，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短裤，压在肚皮上，目的就是防止它继续往下掉，同时，脸上却佯装岀了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现场观众还都在被郝猷刚才那个超远距离的投篮所吸引，全神贯注地盯着篮筐去了，没怎么去留意这里的郝猷所发生的情况。

只有一个人比较例外，这一幕很快就进入了杨兰芳的视野，她抓起郝猷的衣服后，迅速地跑到了郝猷的身边。

郝猷正紧紧地捂住肚子，对她说:“我肚子痛得历害，你告诉裁判和替补队员小张，马上換人！”

说完之后，旋即离开了球场。

杨兰芳处理完换人的事情之后，比赛照常进行。随后，她搀扶着郝猷款款离去，倾心照料着郝猷。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郝猷满面春风、精神抖擞地回到了球场。

谁也不会去留意，他已经重新换上了一条新短裤。

换上了新短裤之后的郝猷，一身轻松，收放自如，跑、跳得更快、更高，有如神助，更加灵活多变，进攻起来更加具有攻击性，投篮也更为精准。第三节的哨声响过之 后，比分为(甲)15:20(乙) 。

接下来的一节，乙队打起来更加放松顺手，就好像是在自己的主场上“作战”一样，完全按乙队的套路在进行，简直忘记了甲队的存在。只见乙队的右边锋带球闪开对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枪匹马直插篮下。甲队以为他又要像第一次投篮一样，会来个擦板球，立即围上三名队员来对他实行封盖。只见他突然做了一个背后传球的动作，将球像变魔术一样，神出鬼没地交到了正在穿插而上的左前锋手上。左前锋顺势来了一个三步上篮，吓得甲队队员出了一身冷汗，篮球却砸到了篮筐上并弹筐而出，甲队队员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当篮球快到还未到篮筐时，郝猷纵身一跳，右手将球扣进了篮筐里。 “好球，进了!” 厂啦啦队的队员们、鼓掌助威的人员和其他观众，高兴得热烈鼓掌，有的举起了加油牌，还有的人在手舞足蹈……

第四节的哨声响过之后，比分为(甲)10:14(乙) 。

下半均场的比分为(甲)25:34(乙) 。

终场的哨声响过之后，全场比分为(甲)53:55(乙) 。

集体小厂的乙队，在客场以2分的优势战胜了打主场的国企大厂甲队。

赛后郝猷对杨兰芳说，看来篮球比赛的胜负，不一定完全取决于球队阵容的大、小和装备的优、劣，赛前的精心准备、整体配合和临场发挥等因素，也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这一战”打过之后，郝猷在当地的名声大振。当地最高规格的篮球队确定调他去，代表当地篮球最好的技术水平外出比赛。比赛期间，不用上班也不用扣工资，另外还要给参赛人员发放可观的补助金。

郝猷权衡再三，决定还是留在了本厂的篮球队里。

至于郝猷为什么不到条件更好一些的篮球队去发展，他没有说。

郝猷有没有把不走的原因告诉给杨兰芳，杨兰芳也没有说。

若干年过去了，一位早年与郝猷同时下岗的又意气相投的老厂友，在一次偶然的邂逅中，聊起了当年那场精彩的篮球比赛时，风趣地问着郝猷：“郝队长，你比赛时突然喊‘肚痛’，我当时就看出了‘此事有蹊跷’， 好像有什么隐情。你能忽悠过别人，但我敢与你打睹，肯定是另有原因！”

郝猷听后，笑哈哈地说：“刘邦明明是胸伤却喊脚伤，夺得了江山。我郝猷意外的裤带断了却突然喊了肚痛，也是有企图的。”

“什么企图？”

“还不是为了钓上一条美人鱼。”

“钓到了没有？”

“这个嘛，属于‘军事’ 秘密，不能随便告诉你，哈哈！不过，可以让你猜一猜。若是猜到了，我就让她给你炒几个好菜，咱哥俩好好地喝几杯！”

“哈哈！这个难不到我。我不用猜，也知道，她是谁……喝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