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人之夜----摄于友静的茶会)
喝着已泡过几旬再用小壶煮的古树班章陈茶,那股不深却劲很足很绵长的如幽谷良人的红枣香啊,为何你如此令我陶醉呢。
夜已深,我却无睡意,恰巧听到一首能令人思绪飘入林中的曲子,本该入眠的此时,我却比白日更清醒,索性就让这场醒来得更彻底一点。
送我这道茶的朋友,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曾和友人于云南某处的一座深山里发现了一片野茶林,并顺理成章按当地习俗成了那片茶林的主人。每年清明前后,他们都会跑进深山里,聘当地人采茶制茶。这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故事的中国之少数民族版吧。我曾问:“那片茶林你们能一直拥有下去吗?”他说:“这个就不好说了。当地的族人如果知道,我们请他们采摘的绿叶制成茶叶后,拿到城市里卖出在他们眼中无异于天价的价钱,那他们也许不用多久就会对我们的‘拥有权’产生异议、纷争了。当利益被放大得太恐怖的时候,一般人都会承受不起。只是时间的早与晚,明白得快与慢的问题。享受当下吧,明天的事让明天说去。”
贪恋一口茶,想必是因于这口茶常常会带出一些有趣的故事与人吧。
许多年前,我尚在企业工作。那个时候上当当网、亚马逊网买书还不像如今这般家常,我常去买书的地方是“五羊书店”。有个晚上,加班吃过简单的工作餐,我便到书店看书并买书。于我身后排队结帐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当店员问他:“先生,你有会员卡吗?”“没有。”习惯性地我插嘴,“我有卡,需要用吗?”中年男子答:“那谢谢啦。”取回卡时,我瞄了一眼男子手中的书,是一本关于茶的书。我“哦”了一声,“你也喜欢茶啊。”“是的。”男子回答得很肯定。“我在这附近有一间茶房,要不要去我那喝茶?“好。”我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事后与朋友说起,方觉后怕暗冷)。
男子把我带到某栋楼的一间房前,房门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有一米多宽高的骏马图,立于房间中央,茶叶做的。房间的地上有好多个纸箱,如无意外都是茶。房前左边是一张木根茶台,他请我坐。坐下后,他不急不缓煮水洗茶具间,说了一句:“我楼上还有一间房,是给朋友们喝茶玩的。这里,我一般都是自己喝。”端坐下,我隐约能感觉出这个男子不一般。然,是我迟钝是我简单?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他请我来喝茶,我是来喝茶的,他是谁与我何干。”虽岁月久远,但依然还记得那晚喝了两泡茶,一泡武夷铁观音,一泡正山小种,滋味具体如何已模糊,就是非常好喝非常好喝,连一直不爱喝红茶的我,也被那泡红茶深深打动了。我们大概喝了一个多小时的茶吧,主要聊茶也聊一二琐碎,主要是他说我听。告别出来时,我没问他是何方神圣,他也没问我是哪里来的毛愣丫头。
(秋天的《茶之书》)
某年某月某一天,两个喜欢喝茶的人偶然遇到,偶然一起喝了唯一的一次茶,仅此而已。
又有一晚,在云南客栈自家茶庭下,我与拍档喝茶聊天。他说起他喝过最让他放不下的一道茶,是14年去大理鸡足山寺庙短出(短期出家修行)期间,师傅泡的那道茶,师傅自己炒制的。此后,他一直想找回那道茶的味道,但辗转各处却半次也不曾寻得,相近的都没有,只有念想。
我感慨:世间事就是这样,总有些滋味会深刻地打动你,它令你难忘思念,却难再寻得。也许正因如此,我们才这般贪恋,这般放不下吧。而人世间令我们贪恋的,又何仅仅一口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