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天堂没有孝顺儿子

爷爷，天堂没有孝顺儿子

爷爷，您一句话没有说就去了天堂，扔下至孝您的四叔去了天堂。

2001年爷爷您刚觉得头晕那时，就是四叔大学毕业借钱与人合伙加工皮具，不懂经营，欠了大笔债满怀难过独自到了上海谋生的时候。四叔不懂，大家也不知道，家里也没有钱，不知道您的头晕造成脑血栓那么严重，过了几个月您却晕倒了，四叔在上海赶了回来。

四叔见了爷爷，赶着找主治医生，他为耽误爷爷的病情难过，满含悔意又诚恳对医生说：“请尽力尽全力治好我父亲，我会努力让父亲得到最好的治疗。”当时，同爷爷一个病房有三个人，一个儿子做官的，一个做生意的，一个养了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嫁了有钱人，只有爷爷是农村的，儿子连份正式的工作都没有，还是为两餐奔波的，只有四叔这样对医生说，医生没有感动，甚至有点不相信四叔这个没有固定收入的人的话，敷衍式应了四叔。

爷爷，你知道吗？求了医生的四叔给您治病的一万元钱是他以五分的高利向人借的，是他叫我在他的包包里拿东西时发现借据的，四叔不肯让我告诉任何人，他临回上海时要我发誓不能告诉爷爷，只要照顾好爷爷。那一刻，我觉得有了四叔的孝心，就是爷爷最大的幸福了。

爷爷在治疗的几年里，食药打针，严重时就脑活素、安宫牛黄丸，一百两百，一千两千……爷爷的病花钱如流水，数着一张一张的钱，我就知道这钱是四叔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但当后来成为四婶的亚琳回来讲述，比我们想像的更加艰辛。当年四叔为了赚钱给爷爷治病，为了省钱舍不得买菜，天天食泡面，白天做工，晚上摆摊。有一次，买了几箱电子表回来，以为可以赚多点钱的却被骗了，电子全部是过期的，找到卖货的人又不认帐，四叔手上又拿不出证据，又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斗不过奸商，只能吃了哑巴亏，于是四叔日做夜做把电子一粒一粒拆下来，再一粒一粒装上去，四婶说别人睡觉，别人打麻将的时候四叔在做工，别人饮酒，别人逛街的时候，四叔在摆摊。

四叔就这样赚钱帮爷爷治病的，但每次同家里，同爷爷通电话的时候四叔从不肯说过一句苦，一句累，从来没有怨过一句家人，没有怪过一声爷爷，用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谎言，让爷爷安心治病。

四叔知道爷爷又腿越来越乏力，在商场挑了几双轻便防滑的鞋寄回来，隔一段时间又寄纯棉、麻质的衣服，他说吸汗透气，寄了春装又寄了秋装，寄了冬装又上海的特产……一样一样，一包一包寄回来，每次到邮局领东西时，都带着爷爷，让他亲自签收，每次领到东西时，爷爷都会紧抱在怀里，从爷爷那充满幸福的脸可以知道他深深感受到远方儿子的孝心，而又香又甜的食物却满足我们的味蕾，觉得四叔在上海有这么好的食物真有口福，谁知在前几年我爸爸去了上海，四叔四婶带着我父亲吃遍上海的美食，有城王庙的小笼包，阳澄湖的大闸蟹，本帮菜……当时四婶感叹地对父亲说了一句，当年四叔为了寄钱给爷爷，几年都未食过正宗的上海小笼包。

由于四叔要忙于赚钱养家和支付爷爷无底洞的医药费，28岁还没有找到对象，爷爷奶奶急了，不停催他，也四处叫人介绍女孩子给四叔，有些女孩见到四叔上海没有房，老家又是瓦屋，还要供养有病的爷爷，话都懒得说就走了，爷爷奶奶又心急又内疚，觉得自己不能象别人的父母为儿子建房买车娶媳妇，又要负担一笔又一笔、一年又一年的医药费，觉得对不住四叔，更怕耽误四叔以后娶不到老婆，爷爷拒绝再治疗，想听天由命，不想拖累四叔了。四叔知道后，马上在上海打了电话回来，一边开导爷爷，不能共患难的女人不是他选妻的人选，一边是恳求爷爷要保重身体，不要让他过早成了没有父亲的人，他辛苦算不了什么，没有父母他就成了孤儿了，说得一生坚强，没有被病魔折磨得低头的爷爷泪流满脸，哭成一团。

有一次，爷爷病情不稳定，四叔在上海回来，照顾爷爷一个星期，四叔推着爷爷走街串巷，父子俩这个店一碗云吞，那间店一碟肠粉，四叔挟一块给爷爷，爷爷叫四叔尝一口，那一刻四叔是大人，爷爷是小孩。

四叔要回上海了，要在县城搭车上广州坐火车，本来客车全部走新路的，但四叔很想很想走旧路经家门再与爷爷道别再与爷爷说几句话，因为旧路很久没有修了，很烂，颠簸不堪，没有什么车愿意走那二十公里的旧路了，四叔一而再而三恳求司机让他回来看看父母，因为他难得回来，他不知道父亲还可以让他看几次，司机和乘客都被四叔的孝心打动了，大家同意走旧路让四叔回家见爷爷。

客车一停，四叔一边叫一边飞奔走上家，爷爷在欢喜中左脚穿右鞋，右脚穿左鞋踉跄走到门前扶着门框，扬着手欢叫着四叔，四叔一手搭着爷爷的肩搂着爷爷，一手牵着爷爷的手，在地堂那儿一句一句叮嘱爷爷，爷爷象个小孩一声一声应，四叔走时一步三回头，爷爷不停地挥手，车上的乘客看到这动情的一幕，纷纷叫着大叔保重呀！

爷爷病了第五年，又晕倒住院救治时，那个主治医生一看到爷爷就说，跟你同一个病房的几个病人虽然儿女有钱，但病的时间长了，儿女都厌烦了，都没有得到较好的治疗，已离世了，想不到经济最差的您竟得到最好的治疗。最后，医生由衷说了一句：这是因为你有孝顺儿子。

可是，四叔的孝心还是留不住病情日益严重、日渐衰竭的爷爷，在06年大暑期间，爷爷突然晕倒，不省人事，医生说救治的意义不大了，四叔在上海坐了夜机回来。

四叔回到，不停叫爷爷，亚大，亚大……（注：四叔地方农村的一种对父母的称呼）看着不声不响不应的爷爷，四叔哭了，哭着问这个问那个，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救爷爷？听到有人说人参和蜜蜂巢可以提气时，四叔马上骑车到县城买了两条最贵的人生，又求了一蜜蜂养殖户打开蜂箱取了一块蜂巢。四叔马上自己动手坐火煲人参蜂巢水，一边煲一边不停呢喃，一向面对困境艰辛相信靠双手的四叔此刻他向上苍祖先祷求保佑爷爷，他怕没有了爷爷，他就是没爹的孩子。

煲好人参蜂巢水，四叔小心翼翼倒出来，一边用勺子勺起来，一边小心地吹，待凉好了，四叔在上床把爷爷放在自己怀里，一小口一小口喂爷爷，一边喂一边叫，爷爷很慢很难才咽了一点点，喂着喂着，四叔哭了，求爷爷喝呀，喝了就好了，四叔不停求，不停哭。突然爷爷流了两行泪水，四叔擦了爷爷的又擦自己的，父与子的泪水溶在一起了，没待吞咽完那碗人参蜂巢水，爷爷就已在四叔的怀里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四叔放下爷爷，然后放下蚊帐，他不言不语坐在床边陪着爷爷将近一个小时，他用他的方式守护着生他养他的父亲。那一晚，四叔没有告诉其他人，也没有要谁陪，就是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守了爷爷一晚。

第二天，我看到一夜没睡的四叔无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挨个打电话给亲人，最后打给我那无法回来的爸爸。四叔说：哥，亚大不在了，亚大不在了……。然后，象个婴儿一样放声大哭，大滴大滴地泪水滴在地上，一滴两滴……滴滴刺着我的心，我那个生意失败背了大笔债务不哭的四叔，在上海艰苦卑微谋生养家熬苦不哭的四叔，在上海创业被陷害不哭的四叔，在爷爷离开的时候哭了，哭得无助，哭得让人心碎。

送走爷爷，四叔把爷爷遗下的东西抚了一遍又一遍，房子、土地全部给了弟弟，他只要了爷爷生前常看的书带回上海。我知道，每一页书都是爷爷生前翻过，书上留下了爷爷的目光，爷爷的气息，爷爷的指纹，四叔看到了这些书就如爷爷伴在身边。

爷爷离开第二年清明，四叔从上海回来，在拜祭爷爷时，妹妹突然说：爷爷生前很想很想有台摩托车开的，爷爷没病前，家里穷，为了供四叔读大学四处举债，爷爷病了，买摩托车成了一种奢望，直至四叔在上海第四年，弟弟又出来工作赚钱时，家里才买上摩托车，但那时爷爷病到到双腿不灵便了，有车也学不了，更开不了，爷爷平常总爱拿张椅子坐在摩托车旁边，要么就把摩托车擦了又擦，擦得发亮。大家在难过回忆时，妹妹又指着停在山脚四叔从上海开回来的车又插了一句：如果爷爷还在，看到四叔靠自己努力买了宝马，会多高兴。大家都望了望那停在山脚的宝马，又望了望爷爷的坟，难过得流泪了，四叔突然双膝跪在爷爷的坟前，然后斟了五杯酒，叩了九个头，悲彻叫了一声：亚大，您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