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
——《不忘阶级苦》
荒鸡时分,我枯坐于窗前,有些无聊,便想让脑子也动一动,想想逝去了的岁月,正所谓我思故我在是也。高天滚滚寒流急,又是残冬,忽然想起《不忘阶级苦》这首悲悲戚戚的老歌:“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只是,窗外正在下着瓢泼大雨,天边偶尔响起几声闷雷,自然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湿透了的无边夜色。
“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南国的残冬也一味的冷啊!这种现象是不常见的。很奇怪,这个时候我怎么就想起这首老歌了呢?记得,我小时候所经历的寒冬也是很冷的,冬天的橡胶树已停割,我父亲所在的橡胶加工厂也就停产了,他们这些工人便被集中起来背语录和学唱歌。
我以为现在的人学唱歌就是为了当歌星,或者要做伟大的歌唱家,甚至连七老八十者也要歌之舞之颂之,不失滑稽。但那时我的父辈们大多是目不识丁的,但却唱出了阶级感情,振奋了革命精神,可见艺术作用于人是如何的巨大,不管你有没有文化。那些年的冬天,我父亲他们蹲车间地上一边烤火,一边唱《不忘阶级苦》,唱得声音喑哑神情压抑双泪长流。此外,我还看到刘存叔唱得满面通红,还流着口水和鼻涕,因为喝了酒。
那时教唱歌的是黄叔,此人是个“海风你轻轻地吹,海浪你轻轻地摇”,连在睡梦中也会露出幸福微笑的退伍水兵,在部队学的简谱,所以有一点文化。那时我还小,未念书,我爸便带我去听他们唱歌和背语录,所以,如今我也会唱不少红歌,还会背很多语录。但我唱此歌时唱不出他们的悲戚感,因为我是个生在红旗下,长在甜水里的幸福新一代,正在我们的祖国是花园里茁壮地成长,没有他们生在万恶的旧社会的人生经历。
后来我念书了,学工学农又学兵,走五·七道路,除了文化不学,什么都学。我初中时的校长是伯乐再世,是他发现了我这匹举世无双的千里马,将我为革命来放牛这副千斤重担压在我肩上。于是,我就成了放牛娃,每天的劳动课啥也不干,专司牧牛之责。我把牛拉到野外便爬上了牛背,牛吃不吃草关我屁事。我一边骑牛一边悲悲戚戚地唱:“不忘那一年,苦难没有头。走投无路入虎口,给地主去放牛。半夜就起身,回来落日头。地主鞭子、地主鞭子抽得我鲜血流。可怜我这放牛娃,向谁哭求……”其实,我这放牛娃的悲悲戚戚是装的,因为我没有父辈们生在万恶的旧社会的人生经历。不过,这世界装孙子比我装得还像的人多了去了。
今晚,我只想静静听听音乐,怀念我的父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