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我一听到蒙古长调,往往会不由自主的流泪。全身触电一般,有一种颤动的感觉。朋友说,你太过多愁善感了。不是的。我承认我是敏感的人,但听到长调的这种身体和心灵的本能反应,真是与生俱来,有别于其他“感时花溅泪”的事物和触觉。长调一起,那一种一眼望不到边的空旷感,海阔天空,天高云淡;那一种生存于世的疏离、执着和无奈,飘然而来,挥之不去。象是长亭送别,象是他乡下遇故知,象是月下独酌……却无法找到一种具象的实物或情境。也许,我的前世是一个蒙古人,熟悉那种跃马草原的自由与张驰。我没有去过草原,没有去过蒙古的大草原;今生是还没有去过,今生是一定要去的。但是,我前生一定是生在草原,长在草原,要不,那一种似曾相识,那一种触人泪下的感觉从何而来?没有理由。
多年前,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西亚古国阿曼的白色小楼,穿着白袍的阿曼人,配着慢吞吞的西亚音乐,我一时恍惚,脑海中一片空白。那种情境是那样的熟悉,我一定生活过。基因可以遗传,记忆是否可以遗传?基因可以隔代遗传,那么记忆呢?如果记忆可以通过基因遗传,我相信,我的前生一定到过西亚,到过阿曼。此后,每在电视上,在书刊上,看到阿曼的白色小楼,弯曲的巷道,和天边一抹蔚蓝的天空,我都会愣住,都会飘到那遥远的地方,那个我梦中生活过的地方。
时常会作梦。我梦见了外婆。梦见自己回到了孩童时代,在外婆家背后的山岭上,骑着老水牛游逛,天是那样碧蓝,树木是那样葱郁,空气是那样清甜,飞来飞去的鸟儿是那样的自由自在,身边的小溪流水仿佛跳跃着欣快的音符。我半仰在老水牛温厚的脊背上,有鸟儿掠过,有风儿拂过,有白云在我头顶飘过,正值壮年的外婆在满山间的叫唤着我的小名,我听见了,偏不应和着,老水牛却“哞哞”的应个不休,然后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回家。
小时候,我总觉得生命是一条长路。总想,长路再长,总有尽头,人走到那里,该如何是好?那时候,远没有死的概念,每想到这,我就想不下去;想不下去,就只有流泪。也作过不只一次的梦,梦见人到了路的尽头,是一望悬崖,人,不知不觉,就会掉入悬崖,然后,不知所终。小时候,每作这样的梦,梦醒来之后,枕角总会沾湿一片。
梦里不知身是客。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