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牙的孩子
埋牙的孩子
小滔到了换牙的年龄，门牙已掉了两个，现在又有一个松动了。
以前他总爱问爸爸妈妈，人为什么要换牙？妈妈说，换了牙你就不再是小孩子了，是小小男子汉了。小滔问什么叫男子汉，是不是像爸爸那样？爸爸妈妈都笑了……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爸爸妈妈之间很少说话了，他俩彼此像客人似的，只顾各自对小滔好，而小滔看不到他们两个人好。又过了一段时间，妈妈搬出去了。其实小滔不知道，他的父母已协议离婚了，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小滔归了爸爸。
小滔似懂非懂，妈妈走的时候说是回娘家看望外婆，叮嘱小滔要听爸爸的话。妈妈这一走好久没有回来，小滔天天问爸爸问奶奶，爸爸就说是外婆身体不好，妈妈留下来照顾外婆了。后来妈妈一两个月才来一趟，每次来都带很多他喜欢的玩具给他，又带他去公园玩，那天就成了他的节日。他问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妈妈就还说外婆病重，要日夜照顾。直到有一天，小滔又缠着奶奶问的时候，奶奶说，你妈妈不回来了，爸爸会给你找一个新妈妈。
小滔终于明白了。从此他不再爱说话。
有一天爸爸带回来一个大姑娘，叫小滔喊她“阿姨”，小滔不喊。姑娘主动逗他玩，他不理她。最后姑娘走了，没有再来过。
小滔在学校念二年级，班主任刘老师发现他变了，由原先的天真可爱变得捣蛋乖舛。总喜欢惹事，挑衅别人，有时又像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老师们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没少想办法安慰他。
小滔的课室外面有一棵黄皮树，老师反复教育同学们不准爬树。这小滔趁没人看见就爬到树上去了。一阵大风刮过，小滔又顺风摇动树枝，结果树枝“嘎”的一声断了。小滔从树上掉下来，那颗松动的门牙也碰掉了。他顾不得身上疼，倒急得满地里找他的牙齿。找来找去结果看到一双女式皮鞋停在面前——刘老师来了。
“小滔！”
“……”
“你在找什么？”
“没找什么。”
“你看你手都擦破了，快跟我到校医室去！”
老师带他去校医室擦药水，又把他带进办公室，责备他一番。幸好只是一点皮外伤，要不然老师都不知怎么向他家长交代。小滔在老师面前不敢顶嘴，老师骂一句他听一句，老师要他保证以后不能再犯了，他就顺从地保证了。但出了办公室，他所有的保证就全部丢到脑后了。其实，小滔要的就是老师的这顿骂，老师骂他的样子，老师帮他擦药水的样子，多像妈妈呀，只有妈妈会这样对他。现在妈妈不回来了，小滔成了没妈的孩子，他所有的痛苦都在他小小的心里，当他惹了事闯了祸招老师批评的时候，其实就是他最想妈妈的时候。可怜的孩子！
小滔回头还去找他的牙齿，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急一定要找到它。前两颗牙齿掉的时候，妈妈还在。妈妈说下排的牙齿掉了就要往高处扔，上排的就要往低处扔，这样新出的牙齿才会长得正，否则就会歪斜。现在这一颗是上排的，他要亲自处理它。他终于在一片树叶下找到了它。
中午饭后有半个小时的活动时间，同学们大多跳绳去了，男孩子也有不少玩弹玻璃珠的。小滔裤兜里也有几颗玻璃珠，他想先处理好这颗牙齿就和同学玩玻珠。
到底把这颗牙齿放哪好呢？小滔沿着一排桂花树丛边走边想。到处都是人，他不愿意让人看见。再往前走就是保安室了，保安室旁边有个铁栏杆角落，那里倒是没人，一棵米兰树正开满了白色的小花，香味扑鼻，小滔忍不住停住脚步，对，就是这里了。他决定把他的牙齿埋在这棵米兰树下。他用手很快刨出一个小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牙齿，放在坑正中，他又想了一下，有点不舍似的，最后一咬牙抓了一把泥土埋住了，又铺了一层碎沙。看看好像还缺什么，他又扯了一些草撒在上面，这样看起来才像什么也没有的样子，应该没人会来动它的吧，他这才放心地走了。
刘老师这时候在二楼办公室窗口，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不能解释这一切。可怜的孩子，你在干什么？
晚上回家，刘老师挑灯夜读，书桌上打开的是那本《儿童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