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侠骨柔肠的父亲
居仁堂主
我的父亲叫刘玉玺,生于一九三二年农历八月十八。
一九六九年,正文革兴头上,父亲这个荆州小镇上不脱产的搬运站站长被打成走资派,停职反省。全家六口人没有经济来源。父亲就背着十字镐下乡刨劈柴卖柴维持生计。六九年三月八日,正月二十,公社开会批斗会。父亲第一次在数百人的面前被批判。
父亲站在会场的前面。父亲双手抱在胸前,作稍息状,右腿还不经意地抖动。一造反派头目,走到父亲面前,举右手朝父亲抱在胸前的双手用力打下去。嘴里还说:“老实点。”父亲却出其不意地扬起右手,狠狠给了造反派一记响亮的耳光。会场乱了,与会的造反派围着父亲拳打脚踢,有一个造反派用小板凳狠狠砸在父亲的头上,父亲血流如注,顿时昏死过去。
……
面对强权,父亲不屈服,用鲜血验证了他的人格。
一九八三年父亲染上了肺结核,在七六八医院住院。父亲经历了大出血,抢救,保住了性命。那天,我看他闷闷不乐。我对父亲说:“大,不哩,我把刘伟抱来你瞅瞅。”
谁知父亲听了我的话后,如小孩子一般地双脚乱蹬,嚷嚷着:“这是啥地方,不能叫他来……”
父亲在我们心里是威严的。从没有这样失态的动作。但我分明看见父亲的眼角有两滴泪水流下来。
……
父亲得知有了孙子后,高兴地对我说:“这下我可以安生地见你爷奶们了。”
父亲对孙子亲爱有加。住院一个多月,他如何不想孙子呢。
再有半个多月,医生说现在不会传染了。父亲急迫地对我说:“明天下午,你把刘伟给我抱来。”
我依言在第二天下午骑着自行车,带着才半岁的儿子来到医院。老远,我隔着栅栏看见父亲穿着新的病号服,戴着口罩,坐在椅子上,面朝着我们要经过的方向。
我抱着儿子快步来到父亲跟前,将儿子递给父亲。父亲小心翼翼地接过儿子,抱在怀里,低头凝视着儿子的小脸。儿子瞪着两只大大的天真的眼盯着爷爷。我再次看见父亲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到口罩里面。
父亲抱着刘伟看着,又双手叉着孙子的腋下,站在他的膝上看着,好似看不够似的看了十几分钟,然后果断地交给我说:“快抱走吧。这里是传染科,小娃儿们不能久留。”
我骑上自行车带着儿子回去。我已走了几百米了,扭头看时,父亲还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