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蛋
一直都喜欢吃荷包蛋煮汤,倒一油到锅里,扔几口蒜头,起了一个油锅,把蛋磕破放锅里,蛋变成了金黄色,在油里沸腾,用铲翻一下,等蛋边沿有些焦了,倒几碗水下去,水变成白温的汤水,等汤水沸了,扔几粒葱花,再放盐即可。
二十三年前,在东莞搞沙石运输,从沙田石场拉碎石到虎门的建筑工地,石场是在山里面,要走上六、七公里的山路才能到。
一个夏天的黄昏,下着雨,工地要急用碎石,带着五岁的儿子,开着自卸货车到石场拉碎石。载着满满一车的碎石刚从石场行驶不远,忽然"砰"的一声清脆巨响,整辆车抖了一下,右边车后厢倾斜下来,心里暗暗大喊一声:“不好,轮胎。”儿子吓哭了,一边安慰儿子一边把车慢慢靠路边停下来,跳下车去查看,车身向右边倾斜,碎石洒了下来,右边有一只轮胎瘪了下去,“咝咝”泄着气。
回到驾驶室搬了工具下来,用千斤顶把车顶起来,把套筒对准轮股螺母套进去,再在套筒上插进加力棒,使劲拧了起来,到最后剩下一枚螺母,无论怎么样去扭转,那枚螺母就好像生了根,都无法转动。雨水和汗水把我全身都湿透了,把工具往路上的积水处甩去,蹬了几脚那枚螺母,秃然瘫倒在泥泞的山路边。
到驾驶室喝水,儿子睡着了,此时天色暗下来了,给儿子抹汗水时,儿子醒了,他坐起来,拿起车头的毛巾帮我擦了擦脸上的雨珠和汗水,朝我笑了笑,我拍了拍儿子的小脸,下了驾驶室,冒着雨向车尾走去。
无论怎么样扭拧,还是无法转动,蹲下来喘几口粗气,暮色中,儿子的赤着小脚板,出现在我眼前,儿子朝着我竖起了小拇指:"老爸"他把雨伞掉了,过来去搬加力棒,我对儿子说:"兴儿,快回驾驶室,老爸可以搞定。"儿子没听我的话,我只好拿起加力棒,尽力扭起来,儿子站在我后面,两只小手抓住加力棒的尾端。
当毫无办法时,弯曲的山路上射过来雪亮的车灯,当车辆的轰鸣声靠近时,是一辆进来拉碎石的自卸车,我拦下来,司机说,等我出来再帮你。十几分钟后,那辆车装着碎石出来了,停在路边,亮了危险灯,司机是一个矮个子,宽宽的脸,穿着雨衣打着手电筒走过来,看到雨水把儿子淋了,就大声说:"怎么样让孩子淋雨呢?快让孩子到驾驶室去。"
把儿子抱着驾驶室,拿毛巾帮他擦几下,就下来往车尾转过去,那位司机嘴里咬着手电筒,双手正拿着加力棒扭转那粒螺母,我走过去,抓住加力棒,两个人一起转动。转了十几下,终于把那枚螺母拧开来,把备用胎换上后,我掏出一百元递给那司机说:"大哥,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今晚就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位司机推开我的手说:"搞什么,不客气,我们跑运输的人,常年累月地在外面跑,谁没有要帮忙的时候呢。孩子淋了雨,这么晚,到市区也要一个多钟,孩子肯定饿了,我家就在不远,到我家吃点东西,给孩子换身衣服再回去吧。"
我想推辞,却没有找出理由,他手一摆说:"走吧,我在前面,你跟后面,你能顶得住,孩子受不了。"
转过几道山路,他的车停下来了,离山路旁边十几米的山坡上,有几间简易房,所谓的简易房就是用纤维瓦搭建起来的棚屋。灰蒙蒙的雨中,依稀可以看到有几缕昏黄的光线,从几间棚屋的隙缝中洒到雨里。
我打着雨伞,抱着儿子,跟在他后面,爬上山坡走到一间棚屋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听到里面有个女人声音说话: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刚出去的……
当门打开时,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女人端着一根蜡烛开了门,见到后面的我和儿子,怔了一下,打量了我一会就说:“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还带着孩子?哎呀,孩子都湿透了,赶紧给我。”我迟疑了一下,把儿子递给了她。
棚屋里非常简单,床是就一块木板,下面垫几个旧轮胎,挂着一张白色的蚊帐,屋角堆放着一些汽车换下来的旧配件,胖女人就把儿子抱床上,用一张单被围起来。给儿子换上一套大一些的小孩衣服,是女孩子的衣服,胖女人说,是我女儿的衣服,她回老家读书了,这是给她新买的衣服。
后来知道那司机姓李,胖女人是他老婆,李哥是帮别人开车的,为了省几个钱的房租,他和几个开车的老乡在这里搭起了几简易棚屋。
李嫂说,你们父子肯定还没吃饭吧,我没什么菜了,就剩下一点饭,还有几个鸡蛋,我给你们父子做个荷包蛋汤泡热饭吃吧。
李嫂到外面的小厨房去了,听到锅头和铲碰了几下,不一会端进来一盆汤面上洒着几粒葱花的荷包蛋汤,和儿子两个人把那盆子汤喝个盆底朝天……
那天晚上,喝了那荷包蛋汤后,感觉以后的荷包蛋汤无论怎么样弄,也喝不出那个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