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最爱菊花。
每年暮春,母亲在屋檐一角,用个废小木包装箱装满了细细的黄沙,浇透了水。母亲将菊花老枝剪成三四寸长短,一根根地插进黄沙中,再用草垫子轻轻地蒙上。每天,母亲总要掀开草垫子看看,如果缺水,母亲则用喷水壶补水。等沙箱中的菊花插枝根部长出须根,露出沙面的一截萌发出几片新叶后,就可以移栽了。母亲小心翼翼地将沙箱中的菊花苗移栽到放在房顶棚下的花盆中。
菊花移栽后,母亲每天都会与菊花边呆上一两个小时。夏日的晨光,将母亲清瘦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此时,母亲手提喷壶,给菊花浇水,晨光透过丝丝水线幻化出七彩的色晕,将菊花渲染出一片虹韵,夕阳里,母亲披一身霞光,为菊花掰去多余的芽叶。
每盆菊花母亲只保留一枝茎干,最多两枝。这样好保证菊花开得大而盛。
院子东南角有一个小缸。缸里沤些鱼肠鸡骨头剩饭等。那些东西经过发酵,变成上好的肥料。每隔十天半个月,母亲会用小勺子慢慢地将肥水舀出来,兑上水,然后小心地浇到菊花根部。菊花生了蚜虫,母亲用棉油皂水慢慢地淋到枝叶上,再轻轻将每片叶子清洗干净。
母亲如侍候孩子般地精心照料着菊花,菊花也不负母亲。那几十盆菊花一天天长高,一天天长粗,菊花叶墨绿厚重,一层层叠加生长,焕发出勃勃生机。
农历九月九前后,菊花开了。
看那金皇后黄色菊花,花朵大如碗,开出半个金秋,而白毛狮子银色的菊花则如天下扯下一团白云;那些白色的紫色的黄色的垂着长长花瓣的菊花像垂下一挂流苏。
母亲将这些菊花搭配着分成三块,然后装上她的小三轮车,将这些花分别送到我们姐弟三人家中,而母亲只留下几盆自己观看并留作种苗。
家里有了十几盆盛开的各色菊花,蜗居陋室顿时生辉。客人来家,总是夸奖道,你们的菊花种得真好。
在夕阳下,看着母亲在菊花旁忙碌着,她也仿佛幻化成一朵美丽的秋菊。在人生的秋天绽放着另一种美。
2001年母亲走后,每年秋天,我总会买两盆菊花放在客厅里。看到菊花,仿佛看到了母亲在花间忙碌的身影,看见那花白的头发在夕阳下闪着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