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父亲,我应该过父亲节。
父爱如山。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山。
但我知道我的父亲是座山。是座永远跨越不了的山。
父亲的这座山上,长满了艰辛和苦难。
十三岁就没有了父母。父亲就如稚嫩的草,在山石缝间顽强的生存。
很难想象,父亲是如何在曲折的人生路上,苦拼出一条生路的。
一辆板车,一匹马,一路永远走不完的路。永远装不完的车,永远卸不完的货。
大风大雨阻不断父亲的坚定的眼神。冰雪挡不住向前的路。
父亲永远是家为圆心。父亲也以家为圆心,用双脚划出不同的路线。
星星月亮作灯,朦胧的光线下,马蹄为手,拨动公路这唯一的粗粗的琴弦,那单调的声响是另一种音乐会。父亲偶尔会唱起久违的曲剧,只为了与让马蹄声不再寂寞。
太阳似火,父亲用汗水降温。
我不记得父亲抱过我。但我记父亲揍我时的场景。一个巴掌将我从前门扇到后门口,才跄啷倒地。
但我从没有恨过父亲。因为我知道那是另一种爱。虽然有些疼痛,但这是一种文化。一种千年未断的教育方式。
同样的巴掌,落在不同的人身体,结果是不一样的。
一九六九年正月十七,父亲作为被批斗对象,竟然敢抬起那让板车把磨起厚厚老茧的手,狠狠的落在造反派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是手掌与脸撞击的回禹。一巴掌乱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批斗会,一巴掌换来父亲头上一个三尖口子。那道伤疤是父亲对不公正待遇的奖章。
大庭广众之下的公然对抗。血性,中国男人的血性。父亲拥有。
我们很少看到父亲会因为我们而开心。
但当我们进入大学,四姐弟都拥有大专学历时,父亲笑了。笑得很豪迈。
父亲是个普通的男人。但在我们心中,他永远是一座雄伟的高山。
我是父亲,我付出父爱。我已不是一座山。是一匹老马。
五千年文化观,几十年即知识更新换代。
父亲不是用来敬爱的。父亲应该是朋友。
天地君亲师。谁把朋友敬在堂屋?
垂垂已老的父亲们面临是尴尬。
似乎谁掌握了新的知识,谁就应该是父亲。
父亲原来是用来指挥的。现在是被指挥的。理由 ,你不懂。
父亲本来是用来崇拜的。现在是用来被使唤的。
父亲本来应该高大。现在变得卑微,如源尘埃般的低落。
真的,不要再说父爱如山。父亲没有那样高大。父亲只是普通的男人。尽着一个普通男人的责任和义务。这种责任和义务,往往不被感知。
父亲是一片黄土地。需要爱的耕耘,需要呵护,需要进补。
还是鲁迅看得清楚。俯道甘为孺子牛。
还是现代男人有担当。不仅仅作孺子的牛,要作一辈子的牛。牛车不散只管拉。
时代进步了。男人不再仅仅主外,女人不再仅仅主内。父亲有了母亲的影子。母亲有了父亲的基因。
父亲尴尬了。母亲也尴尬了。角色不能互换,却是互融了。
将来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不过,十个父亲有八个会打王者荣耀应该是真的。
父亲节来了。这是个外国的节日。没有人抵制。和母亲节一样,毕竟怕背不孝的恶名。孝,似乎很遥远。
我没有父亲了。但我还是要在这一天来到之前,刷一下存在感。因为我是父亲。我不是山。但我存在。
至少我完成了人类基因链中的一环。我还是有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