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 春
刘文俊
谷雨半边脸。这条农谚是说谷雨节气时,小麦已冒出半个穗来了。其实,现在的小麦都躁得很。穗出齐了。
每年这个时候,春暖花开,蓝天白云,艳阳高照,柳树垂帘,燕子穿梭。一幅美好的春日画卷。
荒春,这个词,仿佛已久违了。已从人们脑海中删除了。尤其年轻的孩子们,基本不知道啥叫荒春。
四十年前,谷雨前后,青黄不接,陈粮吃净,新粮未下。面缸见底,柴禾垛也消失殆尽。是农民一年中最难过的一段时光。
应该是一九七三年的这个时候,家里断顿了。妈妈到小赵庄姨婆家借回来一挑红薯干。红薯干的芯都黑色或绿色的霉片儿。我跳进门前的水渠里,一片一片地把霉变的地方洗净。发霉的地方洗过后,会留下浅浅的一片低洼。将红薯干洗净晒干,打成红薯面,蒸出来的窝窝头,吃着带一股浓浓的苦涩味道。搅的红薯面糊糊也有些苦味。
荒春不仅仅缺吃的,柴禾也缺。青草长得不高,铲不成晒不出来。到地里拾柴禾,麦苗已将地面掩盖。啥也看不见。只能扛着铁耙子,到沟边刨茅草根晒干了当柴烧。
荒春难度。老婆家里,六三年闹荒春,一连十七天米面不搭牙。每天只到自留地里掐一筐红薯叶回来。春天连阴雨,小柴禾垛也湿透了。引火柴都没有。岳母把岳父的木呱哒板劈了,当引火柴,勉强做一顿饭,把红薯叶煮熟了,每人每天一团红薯叶。
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度过荒春十七天。岳父对家人说,应该记着这个荒春,以后每年都要纪念一下。
老婆的脸饿得黄胖儿黄胖儿,十来岁的小姑娘饿得走路都难。大姨姐从南召山里回娘家,看此情况,急忙回家,让人担回一挑红薯干,老婆一家才结束了米没面净,光吃红薯叶的荒春。
四十年过去。改革开让国人吃喝不愁,人们已忘记了昔日的艰难岁月。只嫌现在生活还不得劲。只有我们这些40、50后还记得那些困苦的时光。
民以食为天。没吃的饭,真是天塌下来了。
谷雨春光好。肚子饱子才有心情欣赏春光。饿着肚子,再美的春光,眼睛也冒金花,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