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幂处,碧海飞金镜。永夜闲阶卧桂影。露凉时、零乱多少寒螀,
神京远,唯有蓝桥路近。 水晶帘不下,云母屏开,冷浸佳人淡脂粉。
待都将许多明,付与金尊,投晓共流霞倾尽。更携取胡床上南楼,看玉
做人间,素秋千顷。
这首《洞仙歌·泗州中秋作》乃宋人晁补之所作。中秋之际,重读这首中秋词,尤其是读到“看玉做人间,素秋千顷”这句时,更感觉别有一番韵味。
整首词都写赏月。上阕首句以金镜比月轮徐徐东升,是冲破烟云从碧海般的远空中升起来的,而用一“飞”字,更具动感,为整首词定下了旷逸雄放的基调。次句写作者长夜沐浴在空阶月华桂影里,静静享受着一年一次的最美好素洁的良宵,让思绪自由纵放。初步为读者描画出一幅静谧、清寂的中秋月夜图,同时隐隐透露出作者一种自甘寂寞、孤高不群的心绪,为后面“神京远,唯有蓝桥路近”一句作了很好的铺垫。长夜已觉露凉,寒蝉鸣叫更增添一番寒意,由此想到自己坎坷的身世就是很自然的事了。因此,这个时候觉得自己离朝廷更遥远了(“神京远”),而与心中最美好的地方“蓝桥”(用“裴航遇仙”典故比月宫仙境)却越来越近了!
下阕又别是一番意韵:高高卷起的剔透玲珑的水晶帘儿,豁然敞开的幽雅精致的云母屏风,淡淡脂粉与明月交相辉映而让人感觉清冷素洁的美人……开首几句营造出一幅美丽的中秋夜宴赏月图。接下来更是奇思妙想:月下,宴席中人人欣悦,齐齐举杯对月,而且似乎要把明亮的清辉全部纳入金樽,并待到天亮时伴和着流霞一饮而尽!“看玉做人间,素秋千顷。”天地间至纯至美之气经由作者胸中吐出,便成了中秋词中千古名句,足可与苏轼“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媲美!
整首词从庭外独自赏月到与家人一起庭内设宴赏月,从明月穿云破雾横过瀚海般的天宇之壮美写到预想中“看玉做人间,素秋千顷”之静美,虚虚实实,似幻非幻,使整首词的意境显得雄阔、旷逸,而其间插进“卧桂影”、想“蓝桥”、“冷浸”淡脂粉等细节的描写,步步深入,不断升华,将月色之美写到了极致,让天上人间融为一体,难以分别,尽情表达了作者对月色的热眷之情;而对露凉蝉寒、神京远之类的“旁枝”式的点缀,则隐隐透露出作者内心深处的孤寂无奈,映射出政治现实的肮脏暗险,而恰恰又是因为这些孤寂无奈和对现实的不满,才催生了这首词美到了极致的灵魂。
作者晁补之,“苏门四学士”之一,于公元1110年(宋徽宗大观四年)中秋作这首词,时任泗州知州。长期仕途的风波,宦海的沉浮,使得他深深地厌倦了政治生涯。其命运与他的文学恩师苏轼相同,故总在现实与梦幻中苦苦挣扎着。“看玉做人间,素秋千顷”,这与其说是作者一个美丽的梦想,不如说是他历患沧桑之后的一个响彻天地的热切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