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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桐树下

    南柯二梦
    2017-02-27 01:12:13
    → 快速回复 点击数:3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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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工作的楼下是居民区里一条偏僻的小街,行人不多,大部分时间近乎死寂。窗户正对面拐角处,掩映在桐树萌下的人行道,有个这年头很少见了的占道经营修自行车的摊档。说是摊档,其实就一铁管修车托架及一打气筒,用来补车胎的一盆,以及一装工具的工具箱此外便是几张让顾客坐的简易木板矮凳子,也不阻行人通行。奇怪的是,这么多年了,并没见过城管找麻烦。


    修车师傅是个五十多岁老穿着灰白旧工装的汉子,但面色苍白枯稿,已见老态,此无疑是个下岗工人。我早已认识他好多年了,但除了点头的缘分,似乎从未说过一句话,也不知他姓甚名谁,因为他不爱说话。所以,我曾经以为他是个哑巴。


    这地头生意清淡,大多是没生意的时候,而这时,师傅便一动不动地端坐于矮凳子上,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天,一副等天落籺(家乡俚语,即等天掉馅饼)的样子。我不知道此刻他做梦了否?如果他还会做梦的话。就算是做梦了,我想也不会是打败美帝,收复钓鱼岛之类的梦罢,这梦于他太过于伟大了。否则,这世界不会还有那么多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无聊闲汉在叽叽喳喳。


    有时候,也会有一两个与他年纪相仿的来坐坐,但毫无例外只是默默枯坐,这大概是他曾经的工友。其实,修车师傅的技术很好的,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没生意可做。譬如中午吧,我每每站在工作室的窗前喘一口气,便会看到绝少行人的街对面枯坐着的他。而此时总会有个来路不明,穿一件火红衬衣二十来岁骑自行车的青年出现。


    红衣青年将车停在摊前,一脚支地,掏出一张彩色纸片,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手舞足蹈,唱红唱绿。无疑,这是个疯子。如此,在热得狗也吐舌的大热季节里,益发衬托出街区的单调死寂。而修车师傅早已心如止水,对此视而不见。于是乎,这样的情景便日复一日上演,让这个世界变得诡异莫名


    终于有一天,这单调死寂被打破了。修车师傅要为一急着回校上课的中学生修车,而穿红衣的家伙还在旁手舞足蹈唱之吟之,阻手碍脚。修车师傅抄起板手狠命往红衣疯子的车尾架上一砸,一声乡骂声若巨雷:X你阿奶!红衣青年将车狂踩而去,彩色纸片也掉地下了。


    原来这修车师傅也是会开口说话的,这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天傍晚,修车师傅已收摊回去,我也离开工作室要回家了。街边,红衣青年早已不见踪影,但遗下的那张彩色纸还躺在地上于是,我便弯下腰来看,我想知道是什么正能量的内容,能够让这个红衣青年像打了鸡血般的如此兴奋和疯狂。一看,原来是老军医病广告,包医梅毒花柳尖锐湿疣兼割包皮。这让我有些意外,忽然感到如修车师傅般的乡骂就要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我本斯文人,这样子实在不好,于是便来了我唯一说得标准的普通话:我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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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下午,因为有东西遗落在工作室里,便回来找。放假了,小区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秋风掠过,也会吹下路旁刺桐树上几片微的叶子。街边转角修自行车的档口,依然在开。只是,修车师傅已在收拾东西,也不似往常那样有他下岗的工友过来坐,更没见那骑自行车红衣青年诡异踪影。


    修车师傅苍白老态的脸上,分明有了平时难得一见的一丝笑意,对我说“还要回来做事?”我答:“不了,回来拿东西,这么早就收挡了?”“是啊,早些回家准备赏月,儿子回家了,这不,我卖了月饼呢。”师傅的儿子在外打工,那是个瘦弱内向很懂事的青年只是人们极少能见到他。


    档口的矮凳子上,放着两封现在城市里很少见了的,透出斑斑油迹用白纸包装月饼。师傅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纸包装和盒包装质量是一样的,盒包装的月饼就是贵在铁盒子上了,只是多了个好看,其实不值的。


    这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纸包装的月饼十几二十块钱一封,盒包装的一百多至几百元不等,其实,这些道理我也懂,但要我如修车师傅一般,面子却有些过不去。但细想,我与修车师傅有何区别?那么,面子值几文钱呢?就象蚂蚱,不管是何品种,秋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节后两天,我回工作室做事,修车师傅的摊档如常开张,大抵是他儿子也离家了。见我,师傅又恢复了平日无语的神情,只对我木木地点了下头。矮凳子上又默默地坐着常来看他修车的几个工友,偶尔会有人抽水烟筒发出咕咕的响声,勾勒出这个街区的情形一如以往那样的单调诡异


    此时,骑自行车红衣青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这个神经兮兮不正常的家伙,又将车停在档口前,拿出彩色纸条举在眼前,咦咦啊啊地唱红唱绿,吓得要修车的人躲之不及。这回暴怒的是我这个斯文人了,一声乡骂:“X你阿奶,滚!”随之飞起一脚。


    节后那一抹阳光,穿过人行道上的桐树梢,在档口前的马路上斑斑驳驳的洒了一地。路上,一列长长的蚂蚁,组成蜿蜒的队伍,静悄悄的抬着食物在马路上款款而过。刺桐树下,我与修车师傅相对无言,仿佛时光放慢了脚步,于秋风中停滞不前了。在如此氛围里,我的脑子似乎也凝固了,什么也不想,也轮不到我想。其实,蝼蚁一生,人也一世,又如何有分别的呢?大抵,谁也说不清楚的罢。


    2013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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