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大肚新是佛山下来的知青，大肚新不是真名，是外号，因为他肚子大。肚子大的人能吃，所以，他是我妈单位机务连里的炊事员。大肚新的大肚子是下乡前就有，还是做了炊事员后才有？这个不知道。我爸应该知道，他们这批知青是我爸接回来的。不过，我爸已经不在了，我现在也就没法搞清楚了。

儿时，有一段时期，我们念的小学搞基建，临时迁址。回新学校要从机务连的食堂里穿堂而过，所以，我每天便早早起床回校，期望能遇上大肚新值班做早餐。轮到大肚新值班做早餐，他蒸的是馒头。包子当然比馒头好吃了，但那时做包子的机会不多，尤其是肉包子。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爸说：走得快，好世界。这没错，好处都在前头呢。

每当我早早赶到食堂时，大肚新往往将前一晚发好了的馒头蒸熟出锅了。他将一个个蒸笼摆地上，拿起一碗水泡红纸得来的红染料，用毛笔给每一个馒头点“利市”，即在每个上面点上一个小小的红点。其实，家乡习俗只给包子点“利市”的，但大肚新连馒头也点，可见他不是无聊便是与众不同。

大肚新很有艺术天赋，还要挑出最大的十几个在上面画花画鸟搞创作。最大的一个他在上面画了一朵大葵花，其它的分别画上梅、兰、竹、菊。还没画的，他便要我出主意，我说画一只鸡，他画一只鸡；我说画一只鸭，他画一只鸭；我说画一只鸟，他画一只鸟。至于其它的“旺仔”小馒头，他便乱点。曾经他也让我来画，但发觉我比他画得还怪异时（他不承认我画得好），他便不让我画了。

点完和画完了“利市”，大肚新和我便蹲在蒸笼前欣赏。其时，还未到六点，人还未来打早餐，食堂里静悄悄，就我们两人。欣赏完后，大肚新便让最大的“葵花”和一个大“梅花”馒头到自己的碗里来。然后给我两个大“兰”和大“菊”，或者大“鸡”和大“鸭”，并拿来我妈的饭卡，在上面早餐一栏上盖上两个小小的红钢印，这是月底从我妈工资里扣钱的凭证。

我背着书包，穿着那双我爸送我的，与我年龄不相配的四十二码大军鞋，啪哒啪哒地走在回校的路上，一手一个大馒头，左一口右一口地啃着，很幸福。只是到了月底，我肯定会被领工资回来的我妈骂。走在上学路上，路边的竹丛在晨风中起起伏伏，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了。池塘里的雾气还未退去，鱼在水里吐泡，而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