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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酸涩味犹甘

    2017-03-27 17:2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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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酸涩味犹甘

      我与柯贞成老师未谋面已廿多年了。

      1985年9月,我初中毕业,家境贫寒的我毅然选择了报考广东高州师范学校。同年,柯老师大学毕业分配到该校做了一名美术教师,当时他并没有教到我班。后来学校成立了美术兴趣小组,我是小组成员之一。一日,我和几位画友在画室画画,偌大的画室一边角落是画静物的,一边是石膏头像素描;门旁另有一组是画简单的石膏几何体,或人物切面像的。我那天就坐在门口旁边画切面像。静默中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一位青年教师来了,他迅速在画室转了一圈,看看大家的画,笑了一声,又叹息了一声,拔腿就走。我坐在门边低头画画,听见这个青年教师重重的脚步声向门口走来,我的心忽然怦怦直跳,我怕他要笑话我的画……但,他停住了,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身后,看了一会我画画。这一会儿也就只有数秒至一两分钟吧,但在那时我却觉得漫漫如年。我紧张得不行,铅笔也不知落向哪里……终于,他看出了我的窘迫,坐下来,拿了我的画板、铅笔,温和地指出我的问题,并肯定我画得还不错。这对我真是莫大的鼓励!我还记得他对我说“宁方勿圆”“宁拙勿巧”的学画方法,我从来没有听得这么明白过,那一天我忽然懂得了绘画的一些重要原则——那就是自然美、和谐美。

      之后,我才知道他姓柯,新老师,教高年级美术。我们那时一周才一节美术课,根本满足不了我。我们班的美术老师又有老有小的,不便时时打扰,于是我们兴趣小组的几个同学便时常去向柯老师请教。

      和柯老师混熟了,发现他其实十分随和,待人十分客气有礼。我们做学生的没有给他交过一分学费,他却每次都耐心地、毫无保留地教导我们。渐渐地,我们谈论的话题变宽了,从美术谈到文学,从文学谈到哲学……他的脑子里装着无穷的知识,世界在我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窗,窗外的景色是如此美丽,叫我惊叹不已!记得有一次,我画了伏尔泰像,拿去请教柯老师时,我问道:“这是谁?他为什么笑得这么诡异?”柯老师很快打开了话匣子,告诉我这是法国的哲学家伏尔泰,并讲了很多关于伏尔泰的故事。后来老师又给我讲过柏拉图、尼采、康德……我那时蒙昧,听得似懂非懂,但对哲学的兴趣,也就从那时开始了。我极其震撼这个只比我大几岁的青年教师,学问何以竟是我的数倍!

      他的客厅里挂着一幅《屈子行吟图》,画中雪花漫天飞舞,乌云蔽月,瘦骨嶙峋的屈原一身缁衣,长髯飘飘,仰天悲啸……我问:“老师喜欢屈原?”他说:“是的,你看《楚辞》写得多美呀!‘沧浪之水濯我缨,沧浪之水濯我足……’”老师极重视写生,他在广西等深山大岭画了大量速写:盘虬卧龙的老树、连绵起伏的大山,美丽的瑶家少女、老实巴交的农民等,无不透出鲜活的气息。

      柯老师喜烟嗜茶,夏天永远是一件白衬衫,冬天一件厚夹克,从来不打领带。沉默时显得有点严肃,当他点燃一支烟,边吸边谈一些严肃的话题时,我很自然地想到了鲁迅。后来我了解到老师其实就是鲁迅的“粉丝”,他收集了大批鲁迅的书籍和照片,包括鲁迅病逝前后的详细资料……

      老师的眼睛?啊,世间有这样一双眼睛,哪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它呢?他的眼睛一眨,天似乎就黑了一次又亮了——大,黑,似清湖,似深海,每一次扑闪都是一次思维的火花闪亮。

      1988年,我师范毕业,告别母校,也告别了柯老师。之后我转向汉语言文学专业学习,搁置了画笔。这一搁置就是廿多年,尽管期间我也做过美术老师,但和当年的学画仍不可同日而语。红尘万丈中,我们各自飘零,尝遍人间冷暖,从来没有相遇过,从来不知彼此境况……

      2014年某天,我十分意外地在网上看到署名海三洲的一篇文章——《贞之以成,梦之以远》,文章副标题即是“柯贞成及其国画”,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他的专业是画画,他终于静下心来画画。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他终于沉住气做点自己喜欢的了。虽然或许并不赚钱,但这或许就是他喜欢的,是他所擅长的吧。想到这,真是亦悲亦喜,悲喜交集了。


      我百感交集,唏嘘不已。海三洲,原名庞世勤,是我当年的语文老师。想不到我们仨——昔日的倜傥青年,豆蔻少女——在知命之年却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了。此后我潜心阅读柯老师的文与画,对他所创造的唯美的艺术境界逐渐有了一些深入的理解——

      柯老师的画,大致可分为这几类:故乡杂忆、荒诞时空、错位记忆、云水百千重、笑红尘等。展卷,看那山涧流响,春潮带雨,橡胶初绿,蝉鸣山林,更复春日采薇,小儿摘果,旅人独行,浊酒相逢,山鬼夜游……无论画什么,都诗意盎然。不经意间,作者淡淡的心境,悠悠的思念,已尽诉笔端。翰墨着深情,他不是在画,而是在写,笔笔墨迹都是心血汇聚,述说着一个个耐人寻味的故事。他的墨荷画得最好,长卷横幅《清荷图》堪比清代八大山人的《河上花图》,一样的气韵生动,清香盈幅,而花鸟草石的布局饱满,用笔更加细腻、灵动,充满无限生机。

      如果说柯老师仅仅是画得生动、俊逸,那也不足为奇。世间画家多矣,不缺他一个。但事实并非如此,柯老师不仅是一个画家,更是一个思想者,一个人文主义者,一个教条主义的叛逆者。他善于透过现实表象的外在表现,深入挖掘现实本身的思想内涵,并通过看似天真烂漫的顽童视觉间接叙述出来。是的,是叙述,一种平静的叙述,昔日的触目惊心的现实在画家笔下变成一个个平静得近乎浪漫的诗意故事。你看见了什么?你又听见了什么?《山鬼》系列组画中,月色皎洁,猫灵出没,林中山鬼也出来活动了。她轻飘飘游魂般,或摘花沐雨,或临河梳妆。这可不是儿时祖母讲的鬼故事中的山鬼,而是人间中没有的自然之气凝成的精灵!你看她静幽幽,喜滋滋,满怀期盼的,其实她就是屈原笔下的山鬼——山中女神。他画《广陵散》:半截古琴,嵇康一张不羁的脸,满头乱发,翻着白眼似怒非怒,寥寥几笔,勾勒出嵇康刑场被斩的画面,把人一下拉回到那个混沌的时代。《故乡杂忆组画·惘》中,一个小男孩在村中闲逛,回头看见一堵破墙,墙上大书一字——“忠”,小男孩疑惑地盯着这个字,他在想什么?……凡此种种,你只需看一眼,如闪电一般,它瞬间击中了你的灵魂。这里我不得不再提他的“颠倒系列组画”,如《正人君子》:水面上一人正儿八经地站着,水下倒映着这个人的脸,不同的是,水下这张脸在动荡的水波冲击下,已变形、扭曲,以至面目全非了;《似乎真理》《绝对真理》中,水面上的女人或丰乳肥臀,或丑陋怪异,水下倒影却是焦炭骷髅或苗条美女;《红脸黑脸》更滑稽可笑,水上明明是一张红光满面的脸,脖上戴着红领章的,水下却成了可怕的黑脸、灰领章……呜呼!人赞曰:颠颠倒倒倒颠颠,是幻是真真亦幻。又曰:颠颠倒倒君莫笑,世间颠倒已成风。

      柯老师的文,是他的画的思想脚本;柯老师的画,是他的文的形象展示。他的系列散文,毫不留情地剖析了自己的半生,剖析了自己亲历的这个社会的历史与现实。如在《前世今生》一文中,柯老师真实地描写了“阿狗”小时候喜欢“偷”的缘由:


      但阿狗小时候还老是吃不饱,饿。所以,阿狗脑子里便老想着偷,有如叶公好龙,坐着想偷,站着想偷,走着也想偷,就连睡着了,做梦还是想着偷,偷果子,偷地瓜,偷花生,树上和地下能吃的全都偷。所以,阿狗脑袋装不下书本,也就无知无识,做不了又红又专的好学生,只能做个可教育好的孩子。


      凡是经历过那个饥寒的年代的人,对这样的描写肯定哭笑不得,作者写他,写你,写每一个人。第三辑“白菜年华”二十篇文章相对完整、连贯,更似一部荒诞喜剧,又似一部黑色幽默。在大会战、大运动、大封闭、大无知中,作者却写出大觉悟、大真情。《千嶂里,烟雨如许是故园》写作者精神返乡而不得的痛苦,最令人动容。作者的诗人气质在第四辑“梦回故乡”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综观全书,作者或温情回忆,或嬉笑怒骂。他从不粉饰自己,绝不美化历史,但他也决不站出来痛哭流涕、疾言批评。他只是微笑着,甚至欢喜着,告诉我们种种有趣的儿时故事,像他自己所说,他只是在表达“对渐行渐远了的故乡今生今世永不磨灭的怀念,以及游子于慈母般的无限依恋”,只是我们这些读的人,早忍不住在欢笑中泪光闪动……

      柯老师的文与画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他在这片艺术领地里孜孜不倦地耕耘,永远保持着对世界对人生的敏锐感觉,永远保留自己特立独行的创作个性。比起青年时代的柯贞成,现在的柯贞成显然已进入了文与画创作的高峰时期,创作手法日臻于炉火纯青。他两度获评光明网“十大风云博主”“精英博主”,被赞“每首诗都在诉说一个唯美的梦境”。

      如此,就让我们徜徉于柯贞成以文与画所共同创造的完美的艺术意境中吧。

      诗云:



    青梅酸涩味犹甘,白菜藜羹思忆长。

    韶华易逝人未老,丹青诗赋笑楚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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