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胡兰成《今生今世》
读胡兰成《今生今世》
胡兰成与张爱玲的三年感情以分手告终，引世人诸多嘘唏。当初他俩结婚，婚契是这样写的：
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上两句是爱玲写的，后两句是兰成所撰，旁写炎樱为媒证。可不久，胡兰成又有了小周和秀美，张爱玲如何受得此等委屈，责问兰成道：“你与我结婚时，婚帖上写现世安稳，你不给我安稳？”此时胡兰成怎么说呢？这个软弱的才子却说，世景荒荒，我与小周有没有再见之日都不知，你不问也罢了。呜呼哀哉，可怜爱玲还说：“你是到底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尔后还寄三十万稿费与他避难用，叫他不要忧念。胡兰成此后怎么对待爱玲的呢？当然他说的都好得不得了，什么仙境，什么九天玄女，等等，可是他却一路又有了一枝、爱珍，通计他一生，总共有八个女人：玉凤、慧文、英涕、爱玲、小周、范秀美、一枝、佘爱珍，他非常有体会地说：“我于女人，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知。中国人原来是这样理知的一个民族。”他但凡有所体会，总爱说“原来中国人是……”或者“人世庄严”“做人有礼敬”之类的话，他可以说自己“我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
不知张爱玲看过胡兰成写的《今生今世》会气成何样，她最后的决绝态度是肯定的，但可惜太晚了些，彻底的付出被辜负了，她到底没能让岁月医治好创伤，她真的就萎谢了。这里我不愿意重述悲剧，我倒想从“存在就是合理”的角度说说事情的冤孽由来。
张爱玲与胡兰成本就不算门当户对，张比胡要高十尺八尺，而张书卷气浓重，做人毫无机心。作家在作品里的心气和现实可以是相反的呀。那时的胡兰成已经历了丧父丧妻等多重灾难，做别人过房儿子等经历使他变得卑微、软弱，正如他自己所说：“我是幼年时的啼哭都已还给了母亲，成年后的号泣都已还给玉凤，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不仁。”试问这样一个人，除了索取，还有一丝能力给一个女人天长地久的感情吗？张爱玲真的就是遇人不淑。但胡兰成也究竟不是坏人，因为穷秀才根本无力做一个坏人。不好不坏，非此非彼，那他到底算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想他其实就是一个弱者！一个病儿！他极其懦弱地活着，看尽别人的脸色，贫穷的家境和四处逃难的经历使他如丧家之犬。当生存都成为几乎不可能的时候，他就只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做人，他但凡做一件事都是有一个目的的。人世艰难，他所做的只是为了活着而已，这却没有什么好指责的。他的心冰冷，当母亲也逝去的时候，世间已无一个人可以让他的精神得到归依，于是，来自水星的女人，成了他唯一的诺亚方舟。他不顾一切地向女人索取温暖，他不可一时一刻无女人，他所答应张爱玲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就只是希望每日厮守的意思，如果能朝夕相处一刻不离也许他就能陪伴爱玲一生。但爱玲对这句话的解读却是一生的承诺——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这样理解——胡兰成玩弄了爱玲的感情，然后推托为“世景荒荒”，多么狡猾多么没有担当的一个人啊！
可怜张爱玲，一生聪明绝顶却栽在胡兰成手里。呜呼哀哉！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但她的慈悲却尽被利用了。滚滚红尘，爱恨情仇，谁说聪明人就能躲得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