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导读:灵魂之上,佛魔共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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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微信个性签名上写着:个人财富二度分配设计师。有人不解,问这到底是什么行业。于此,我只能用我的厨子基友未雨的口头禅来回答:雕花别问花,问花屌你妈。
此话源于这条厨棍当学徒时的一段冏历。在春花已凋夏果未结的某一天,未雨向厅面一个外号大波莲的服务员夸下海口,要用一段红萝卜雕成一朵玫瑰花送给她,却因学艺未精,越雕越丑,四不像。正烦燥不安的时候,有个洗碗阿姨不合时宜地问:小师傅,你雕的是什么花啊?
未雨燥恼之下,脱口而出:雕花别问花,问花屌你妈。此后,这话便成了我们闪烁其词的挡箭牌。
历经多年打滚,未雨开了一间脆皮羊火锅店,而我,蹲了一个月看守所后,痛定思痛,狠心钻研个人财富二度分配技术。至今,衣食无忧。作为一个有理想的个人财富二度分配设计师,我是比较向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生活。吃饱了就睡,没钱花了就设计一个财富二度分配方案。
未雨说,金钱是万恶的,而我存在的最大功能是为了替别人减轻罪孽,类比耶酥和佛。我就是那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境界无人能及,应尽享高处独寒。
我知道他是在拐着弯骂我,劝我收手,否则连老婆都讨不到。我不与他一般见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未雨喜色,虽然当上了小老板,可依然没个正形,他常常调戏那些漂亮的单身女顾客,三寸霉烂之舌把人家侃得一愣一愣的,然后故作神秘地说,表面上我是个火锅店老板,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个贼。当人家O着粉嫩的嘴唇,惊愕地看着他的时候,这混蛋又悄悄地附在她们的耳边说:一个偷心的贼。
他还目光坚定地点点头,加强话语感。
对他这些屑小之技,我是鄙夷视之。他这个比喻不妥,根本不懂贼,贼会偷心么?得手后如何出手?我劝他别玷污了这个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手艺行业。
我常常对他出言嘲讽,那家伙心怀不满,伺机欲还报于牙。
某天,我喝了两杯就跟一帮后生吹嘘我的财富二度分配技术。人其实是种很贱的生物,喜欢在澎涨中寻找泡沫般的尊严,我当然也不例外,从后生们仰慕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成仙后鼎盛的香火。我一杯一杯地把他们的贡纳吞进肚内,然后从脸上溢出一种志得意满的颜色。我将一只脚架在塑料凳子的扶手上,得意地摇着。未雨冷眼旁观,嘴角往上一撇,甚为不屑。他冷哼一声,说,少他妈扯淡,你不是吹嘘从没失手么,有本事就去把猪头伟家的玉观音偷出来。
猪头伟本名朱桃伟,本市著名企业家,报纸上常常报道他抚孤慰老的事迹。很多人都知道,他收藏着一尊碧玉观音,他也常在各种场合上说,这尊观音是他的守护神,有它保佑,一切皆能顺风顺水。
朱家大宅高楼大院,防盗设施森严,这家伙居然怂恿我去偷碧玉观音,看来他对我的恨不是用咬牙切齿可以形容的。
为了让我更难堪,未雨这混蛋还宣布,只要我把猪头伟的碧玉观音偷出来,他火锅店一个星期的营业款归我。
后生们欢呼附和,高呼要开开眼。
这混蛋把我架到了火上烤。不过,他的话也让我有点动心,他的店虽然不大,但每天的营业额都是以万元为单位的。
我睨着他通红又瘦削的脸问:此话当真?
未雨不屑地说,别怪我不提醒你,碧玉观音价值百万,万一让人抓到,判你个十年、八年可别怪我害你。
我是个有底线的个人财富二度分配设计师,多年来一直坚持着两个原则:一,穷人不偷;二,大富之家不偷。
穷人家没什么可偷,不值一顾,而大富之家虽然厚重,但财富跟势力是成正比的,他们家失窃,会有各种各样的领导批示,火速结案,风险很大。
但未雨的激将很有效果,我最受不了他在众人面前,用鄙夷的眼神睨我。他敢用一个星期的营业款作赌注,说明他是真心看不起我。
我拉起未雨的手,然后与它一击,说了句一言为定,便昂首而去。
踩点是个技术活,它决定事件的成败,个中的技术含量恕我不一一细详。
朱家大宅在城南的别墅区,那里是有钱人的聚居地,但十室九空,房子的主人不是在常年在外奔忙就是已经移居国外。猪头伟的妻儿已移民新加坡,但他的产业主要在本市,所以他每天还会回来。
蹲守七天,我已基本掌握猪头伟的活动规律,大门装的是什么锁,墙内红外线防盗栓怎样布置,心中也有了初步方案。
别人开锁,除了万能钥匙,大都还借用王水、硝酸等化学物质。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个有态度的财富二度分配设计师,我会先研究目标大门所用的锁是什么品牌,再推测出屋内用的是什么锁,然后研究这个品牌的特征,针对性地打造一套特制钥匙。这个方法虽不说万无一失,但却让我的事业上了一个新台阶。
6月12日,夜。小雨。街上的人迹稀少,不得已出门的,也是坐在车上匆匆而过。对我来说,这是个好日子。
凌晨十二点。我裹着雨衣,穿着十几公分高的增高鞋,窜到朱家大宅门外。四周除了雨点沙沙的节奏,别无声息。我戴上手套,用特制的万能钥匙轻松地打开了院门,然后又如法炮制地打开正屋大门。屋内如墨,我戴着特殊的墨镜,躲开门口的两个红外线防盗桩,撅亮手电,朝四周扫射。
有钱人的家就是不一样,奢华,且格调高雅。
我从挎包里掏出鞋套,套在鞋子上,回过头来擦干净地板上的鞋印,又从包里拿出一个42码的皮鞋,在地板上胡乱地印了几下。
一楼很大,却只有一个房间。大厅一侧摆着几张真皮沙发和一张茶几,西北角有一个原木酒架,板材浑重厚实,很有质感,每个格子里都斜躺着一支红酒,像一架架待命的小口径火炮。酒架的旁边是两层排架,摆放着几块匾,借着手电的光线一看,都是“爱心企业家”、“年度慈善家”之类的牌匾。
我双手合十,轻声道:对不起了,您是个好人,就照顾照顾我们这些穷人吧。
手电的光茫扫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个房门紧闭,看样子只是个工人房,碧玉观音不可能会在里面。按我的摸底,猪头伟一般都是凌晨一点后回家,还有一个小时,不着急。
我顺着楼梯慢慢往上摸。二楼为四房一厅的结构,更为奢华。从房门间隔着的距离可以看得出,左边第二间是主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