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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颠沛流离的河十四

    居仁堂主
    2019-08-08 10:43:58
    → 快速回复 点击数:643

     十

     

      监舍里闷热,如蒸笼一般无二。满满的汗味人肉味。如果在平时,小东早就呕吐了。可现在的小东竟然能够味忍受。她知道了天高地厚,知道人的潜能是多么的大,只要不想死,什么痛苦和环境都能忍

     

      人在自由时无法理解失去自由的珍贵。只有失去了自由才知道那是多么的痛苦。也知道了痛苦到极致是什么?是麻木。麻木到嗅觉味觉都失去功能了。

     

      小东进来十多天了,她自己就觉得成了行尸走肉。白天坐在那里挑锡箔纸,这个活她已很熟练了。熟练得几乎不用思考就可以完成很细腻的程序。她在干活时低着头,双手动着,而脑子几乎没有思考任何的东西。而手中的活根本用不着思考。她不停地干活,不想停下来。把自己坐得腰疼腿麻,累得筋疲力尽,躺下不想翻身。她不知道这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减轻自己的失眠症状。这些天,她一晚上最多能睡二,三个小时,还要值二个小时的班无法正常的入眠,眼瞪着昏暗的屋顶,仿佛是在想啥,其实她什么都没想。她知道想也没有用处。因为她与外界隔绝了。没有律师,也不让父母探视。父亲让带进来的衣物收到后,就是每星期给交的两百元生活费,没有别的信息。

     

      当她脑子清醒一些时,最多想的就是不如意的人生。其实,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人生进行思考,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进行评估。生活再平淡也有满意或者不满意。人们评估时往往是有参照对象的。是有比较的。小东对自己四十多年的人生总体评价是悲剧,痛苦,无奈。她有时候在想,论长相,十个人有十人说她漂亮。这个漂亮不仅仅是父母给的外形,而是一种高雅的气质,让人们都觉得她的美是内外统一的。即便最便宜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也显得高贵不凡。

     

      小东一直很困惑,为什么自己的命运如此坎坷。为什么踏入社会以后,有这么多的磨难。论长相,论品味,论为人都不是太差,可自己为什么得不到真正的爱,为什么没有人真正疼爱自己。为什么刚刚有人心疼自己,就进到这大通铺的房间里来了。

     

      李小东一直认可红颜多薄命的说法。其实,她也曾幸福过,快乐过,也曾被爱过。

     

      高中毕业了。没有考上大学,因为刀伤与体育学院失之交臂,更无法到省田径队训练。她和绝大多数同学一样面临着待业。

     

      夏天,天热早上亮得早。窗外的鸟鸣声如闹钟一样准时响起。小东睁开眼看了看窗外,然后侧身朝着窗子躺着,呆呆地看着。窗子外面只看到对面的后墙。鸟落在院里的树上,她看不见。

     

      快十八岁的小东觉得不能这么混日子,要帮助妈妈做点事。或者也和别的同学一样,找个熟人去当小工,当小工和泥提灰搬砖头,一天一元二毛钱工钱也是挺不错,虽然累些,也是不错的收入。可她又觉得那不是她干的活,是粗活。但干别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等着父母的厂子招工也不知等到啥时候了。总不能一直歇着,白吃饭。

     

      李小东起床洗涮完后,到厨房把煤炉风门打开,把炉子上的铝制水壶提下来,把钢精锅放上去,然后倒进热水,端过馏馍用的上隔箅子,箅子上放着五六个白馍和花卷馍。盖上锅盖。她在装玉米糁的小桶里用勺子舀出勺玉米糁,放在大碗里,用水把玉米糁搅拌了也把漂在上面的一层玉米皮倒进水池里。这是母亲教她的,干下玉米糁会成疙瘩。玉米皮倒掉后喝起来更可口,不糙嘴。小东看见案板下面有个苤蓝。她拿起来,用刀小心地从根部切入,然后揭下一片,嫩的地方直接把皮削掉她把苤蓝切成薄薄的片,放在小盆子里,放上盐和醋,又少放进去一点香油,拌均匀了。她用筷子夹起一片尝尝。脆生生酸溜溜,香喷喷地可口。她微微地笑了笑,为自己的手艺感到高兴。水开了,小东把馏馍的箅子端下来放在边,把碗里的玉米糁倒锅里,用勺子搅了几下,再舀起一勺来看看,稀稠正合适,也没有疙瘩。做这家常饭小东已是轻车熟路了。她站在炉子前不敢离开,怕玉米糁糊了粘锅,饭带糊味,锅也不好刷,还伤锅。锅里的粥开起咕嘟咕嘟的冒泡了。她弯腰把炉子风门关上一半,让小火慢慢熬。这样熬玉米糁,熬出来的粥香又黏稠。熬有十几分钟,小东掀起锅盖,吸了一口气,将冒出来的热气吹开后,瞅了瞅锅里的粥,已经熬好了。她把放馏馍的箅子端过来坐上温着然后她将炉子风门关上。

     

      做好饭后,父母刚刚起床。小东来到院子里蹲下,把老菜叶子剁碎后,放进一个瓦陶制的鸡食盆里,然后到鸡笼前,把鸡笼打开。那只红毛黄项的公鸡颇有气势的咯咯咯有节奏叫着,慢慢踱出来,后面几只母鸡温顺地悠然地跟着出了。鸡们走出鸡窝后,抖了抖翅膀,扑扑楞楞地弄起一阵风。公鸡来到鸡食盆前,叼起一嘴碎菜昂着头看着母鸡们,嘴里发出响亮而有亲切的咯咯地声音。母鸡们听到后,都朝公鸡这边跑过来。

     

      李小东拍了拍手,回到厨房,在水池上的水龙头上洗了洗手,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到她的房间。小方小红还是大睡。她轻轻地拍了拍小方的脸说:“起来吃饭了。”然后又跑到另一头又拍了拍小红的脸照样说:“小懒虫起来吃饭了。”

     

      小红勉强睁开眼,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真讨厌,睡得正美呢,叫啥哩。”

     

      “七点多了。快起床了。吃饭了。吃完饭做作业。做完作业咱们出去玩。”小东大声对妹妹们说。

     

      小红听后忽地坐起来问:“大姐,上哪儿玩?”说罢没等小东回话,小红用脚蹬了蹬小方说:“二姐,起床了。一会儿咱们出去玩呢。”

     

      “天太热了,到哪儿玩?晒成非洲人了。”十四岁的小方知道爱美了。

     

      “你不去我跟大姐去玩。”小红急急地穿衣下床。

     

      小东到小方床头,把盖的单子掀起:“快起床。我做了早饭,爸妈都起床了。就你一人不起床,不害臊嘛。”

     

      “真烦人。放假了也不让人家好好睡一觉。”说罢不情愿似的坐起身来穿衣裳。

     

      李小东看见爸妈和妹妹都去洗涮去了。她把馏好的馍拾到一个小竹筛子里,左手端馍,右手端着凉调的苤蓝片,把馍和菜放在饭桌上。又把玉米糁儿盛好,端到桌子上。

     

      王月琴看见李小东早早起来做好饭,笑着说:“考不上学有考不上学的好处。我早上不用恁慌了。能吃现成的了。熬一二十年,该让我歇歇了。

     

      小东听了母亲的话,心里十分欢喜。这是十几年来,母亲少表扬她。小东仿佛第一次感觉到在家里有存在的价值了。也觉得当老大应该是一种责任和荣誉。

     

      一家人吃完饭,小东去厨房洗碗。小方小红小伟三姐妹在院子里跳皮筋。

     

      小红和小伟用脚踝处绷着皮筋,小方嘴里念叨着:“小皮球用脚踢,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脚下在皮筋里里外外勾着跳着。小东透过厨房的窗户看着妹妹们玩得开心,嘴角自然地流露出笑容。当小东洗刷完后,打上肥皂搓了搓手,在水龙头上冲洗干净走出厨房时。小方的皮筋已过关到妹妹的胸部了。小方的水平挺高的。小东对三个妹妹说:“别玩了,作作业了作完再玩。

     

      小红和小伟不愿意了。小红说:“那不中,二姐一直在跳,没轮上我呢。我跳完后再去写作业。”

     

      八岁的小伟噘着嘴嘟囔:“我也没跳。我也要跳。”

     

      “不行,听话。作业写完了再跳。趁早凉快。一会热了。汗把作业本都会弄湿的。”小东看三个妹妹不情愿收拾,她走上前去,把皮筋收了起来。这下三个妹妹没有玩的工具。噘着嘴慢慢走到屋里。

     

      阳历七月,大晴天,屋里是有些闷热。小东说:“来,我把桌子搬到院子里,你们在院子里写。”说罢又说:“小方来帮我抬一下。”

     

      小方不情不愿地来帮她抬一边,两人将桌子搬到院子里。小红和小伟各搬一只凳子到院子里。小东又搬了一只凳子放在桌子旁。

     

      三个妹妹慢悠悠地抱着书包走到院子里,坐下来,把作业本掏出来。小东站在小方身后说:“别不愿意写作业。姐没上成学,那也不怪我,我上小学就赶上学军、学农、学工啥也没学到。你们现在比我好多了。特别是小伟,算是一点没耽误,咱家就指望你们考个大学或者是中专,让爸妈开心呢。”说罢她绕着桌子走到小伟身后说:“别磨蹭了。快写作业。我去洗衣服。你们的脏衣裳放哪儿了?”

     

      小方说:“我换下来的衣裳都在床头呢。”

     

      小红也说:“我的也在床头。你去拿吧。”

     

      小伟说:“我的在妈妈床头的椅子上扔着呢。”小伟和爸妈住一个屋。床对床。小伟睡一个小床。

     

      院子里的院墙边上有个水管。李小东端出来一个木盆放在水管边,然后把全家一大堆衣裳放进木盆里,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进大盆子里,溅出的水花,把小东的裤子都弄湿了。水放得差不多了。小东关掉水龙头,将搓衣板斜放进盆子里,然后坐在一个小椅子上,一件一件地搓揉。揉一遍后,将盆里的水倒掉。然后将所有的衣裳打上肥皂闷在盆子里。闷衣裳的这十几分钟里,小东坐在小椅上看着三个妹妹做作业。小伟老将铅笔噙到嘴里。小东大声说:“小伟,不要老吃铅笔。”

     

      小伟扭头看了看大姐,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把铅笔拿出来。

     

      十几分钟过去了,李小东坐在小椅上,将肥皂闷好的衣裳一件件拿过来,放在搓衣板上搓。随着她的身子往前一倾一回,衣裳在搓衣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嚓嚓嚓的声音。而她的厚厚的黑发也随之一颤一抖。一绺头发遮着她的眼睛,她的右手在衣裳上擦一下后,用小指点勾着那绺头发向后捋去,耳朵作为屏障挂着黑发不让往前跑。

     

      “姐,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喝。”小方的声音。

     

      “我顾不上,你自己去倒,有一个茶瓶的盖子我没盖,有温开水喝。顾便给妹妹们也倒一杯。”小东头都没扭地说。

     

      “就你懒。让你倒杯水都使不动。哼。”小方起来去从倒水去了。

     

      “大懒使小懒,一使使个两瞪眼。哈哈。”小红有点幸灾乐祸。

     

      “快写作业。我是大懒嘛。惹我恼了,不给你们洗衣裳了。”小东笑着威胁道。

     

      “别恼别恼。我写作业了。”小红偷笑着埋头写作业了。

     

      “能当兔子王八,不当穷人老大。咱爸说的。”小伟低低地说。

     

      “小兔妮子快写你的作业。小心挨揍。一会儿把你的脏衣裳扔你脸上。”小东故着恼怒地瞪了小伟一眼。

     

      “别扔别扔。明儿我长大了,也给你洗就好了。”小伟也低着头写作业去了。

     

      和妹妹们打着嘴官司,小东干起活来一点也不累。父母不在家,她就是当家的。

     

      洗罢衣裳,小东把衣裳一件件提在手里抖开,搭在院子里的铁丝上。十几件衣裳把十来米长的铁丝几乎搭满了。衣裳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几只鸡们卧在阴凉处,松散的翅膀,随意地卧在地上,淡黄色的眼睑把圆眼珠遮挡着,当听到动静时,忽闪一下把眼睑打开。看没有威胁时,又懒懒地闭上眼睛。

     

      小东到屋里看了看闹钟,十点多了。她来到院子里问:“妹妹们,中午想吃啥?”

     

      “我想吃大米干饭浇鱼汤。大米干饭浇鱼汤,一天不吃心直慌。”小方埋着头说。

     

      “想哩美。我也想吃鱼汤呢。上哪儿去买鱼。等共产主义吧。”小东回小方。

     

      “蒸面条。黄豆芽蒸面条。”小红抬头看着小东。

     

      “我也想吃蒸面条。要有肉。”小伟站起来说:“好久好久没吃过蒸面条了。”说罢她竟然跑到小东面前,拉着小东的手仰着脸说,可怜巴巴的样儿,让小东都直想笑。那要求似乎不可拒绝。

     

      “行,我看看妈妈把肉票放哪儿了。不知还有没有。”小东说罢转身进屋。

     

      “肯定有。这个月好像没吃过肉。”小红肯定地说。

     

      “我馋了。中午我要留一块肉放在最后吃。馋你们。”小伟很向往地说。

     

      小东进到父母的屋里,打开抽屉,里有个硬纸夹子,家里的肉票,粮票油票豆腐票烟票火柴票糖票都夹在这里面。小东翻看了一下,果然还有肉票。

     

      小东拿了肉票和钱,来到院子里对妹妹们说:“你们写作业,不准跑出去。我去买肉买菜去。一会儿小方去换三斤细面条。给这有一毛钱。”小东给小方一毛钱。小方伸手接着。不情愿地说:“知道了。”

     

      食品公司门市部里人不多。商品更少。小东对营业员说:“请给你割一斤五花肉。”

     

      营业员听后没吭气,用尖刀割下腰窝里的一长肉。也算是五花肉上面还有一绺板子油。小东拿出一斤肉票和五毛钱交给营业员。营业员面无表情地接过票和钱。小东又到隔壁的蔬菜公司门店里买了二斤黄豆芽和二斤豆角。

     

      买完肉和菜,小东急忙往家走。到家后看见小红和小伟正在猜石头剪子布打鼻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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