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晓静 杨黎 问
晓音 答
一、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最大的成功是什么?没成功的话那最大的问题又是什么?谢谢你的支持,我等着。
我是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后期才上了诗歌这趟车的。说一百年间里诗歌那些事,得搞一个长篇。所以我只能说离自己最近也最直观的。当代诗歌最大的成功之处,一是女性诗人群体意识的觉醒,当代诗歌的写作平台上破天荒有了女性诗歌群体的阵营;二是把诗歌的功用扩大了。女人写诗自古有之,但是却一直是个体写作。虽然这些女诗人的诗歌写得都好也很优秀,却一直在中国诗歌的版图上被忽视或遮蔽。早先,评论界常常以“男权社会”来解释这一问题,而更深层的原因应该归结到女性诗人缺乏群体意识。在人类向文明突飞猛进的当代社会中,当个体生命的吟唱无法让倾听者听到时,群体的声音就变得至关重要。自上世纪的1988年冬天,在四川西昌创刊的首份女性诗歌刊物《女子诗报》是以女性诗歌群体的形式进入当代诗歌版图的。对于《女子诗报》的办刊理念和诗歌理想,我在《意识的空间——对女性诗歌群体的冒险分析》(《女子诗报》第二期,1989年5月出刊)一文中有较详细的论述。至于诗歌功用的扩大化是:一有风吹草动,社会上肯定会滋生出大片的诗歌。比如汶川大地震、温州动车事故,还有刚刚发生的南海国际仲裁案、邢台洪灾等等的。可以说,当代诗歌最大的作用,是为全民找到了一个感情宣泄的最佳方式,也是最好最有效果的疗伤大法。不过,做为一个诗歌写作者,我个人对当代诗歌目前的状态并不乐观。目前,当代诗歌正在无节制的朝低俗下滑,并且有群众运动的势头。
二、谢谢你的回答。对于第一个问题,几乎都给了中国当代诗歌肯定。而这种肯定,都和语言紧密联系。那么我想请教你,中国当代诗歌究竟为现代汉语提供了什么新机制和新内容?顺便再问一句,现代汉语和古白话又有什么本质的差异?期待你独特的高见。
因为我不搞诗歌理论,所以只能直接以个人感受来回答这人问题。当代诗歌为现代汉语打开了更广阔的通道。我在高校中文系教书,教现代汉语的同事经常会因为当代诗歌里的一些字词和我探讨怎样诠释当代诗歌中的某些句式和语义。当代诗歌从大学讲堂到民众中,都在更新着现代汉语的一些理念。
三、很好,谢谢你的回复。在做这个微访谈时,我们在白话诗、新诗、现代诗、现代汉诗和当代诗歌等好几个词语中费了许多脑筋,总觉得没有最为准确的叫法。说新诗吧,那它针对什么旧呢?而且已经100年了,也不能一直这样叫下去。说现代诗歌吧,难道它不包括当代吗?说现代诗,其实好多诗并不现代,难道就要拒绝在这类诗歌历史之外?所以,我们真的很迷茫。所谓名正言顺,为中国百年来新的诗歌找到自己的名字,的确算一个迫切的问题,而且我们还发现,没有准确的命名,应该是中国现当代自由白话新诗最大的隐患。对此我们再次期待你的高见,找到最准确的说法。
在大学中文系我教《现代文学》、《当代文学》两门课程。按照大学中文教材的分类,现代文学和当代文学是以[font=Times New Roman]1949年这个节点来分。也有以1942年延安文艺整风那个时期来划分。我个人不这样看。因为这种划分仍然是以某种政治符号来划分。我还是认同以陈独秀、胡适等人的1915开始的新文化运动来划分,统称当代诗歌比较合适。另外,以时间划分比用写什么体的诗划分好些,比如现在有些人写旧体诗,而且是年轻人。按照写作者的时间,不可能不把他们归入当代诗歌中。另外,前面说过当代诗歌的成功之处,我说了二点。说到这,我再补充一下当代诗歌成功之处还有一点,就是当代诗歌写作的多样化。[/font]
四、好的,你的说法有道理,但你也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这种诗,我们已经写了100年了。100年好像不长,但肯定也不短。亲,就你的阅历和学识,在这100里,有哪些诗人、哪些作品、哪些事件和哪些关于诗的言说,你认为是有价值的?有发展的?至少是你记得住的?我们必须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们必定是一个关于诗歌100年历史的访谈。辛苦,辛苦。感谢,感谢。
胡适的白话诗诗集《尝试集》是旧体诗向新诗转型的标志。但中文系老师在讲课中常常只讲胡适在文学革命中的领袖地位,却不谈他诗歌的艺术成就。真正作为重要文本讲到的有:徐志摩、戴望舒、穆旦等。在当代诗歌这块,我会在教材外补充讲北岛《回答》、舒婷《致橡树》、翟永明《女人》、周伦佑(《自由方块》)、海子(《面朝大海》)、杨黎《冷风景》、尚仲敏(《桥牌名将邓小平》)、伊沙(《车过黄河》)等。我也会讲中国诗歌史上首份女性诗歌刊物《女子诗报》,讲汇集在《女子诗报》这个女性诗歌群体中的优秀诗人。比如潇潇、唐果、钟音、李云、黄芳、苏浅、艾栗木诺、寒馨、兰雪等的诗歌。我曾把女诗人周薇的诗歌放进考试卷。现在,当代诗歌的表现非常活跃。自上世纪[font=Times New Roman]80年代中期开始,诗歌标榜的“主义”很多,流派也很多很杂,但归结到诗歌写作上,本质都差不多。就是让诗歌写作更加的自由化、去政治化。我想,写进文学史并被我们记住的,是诗歌而不是哪个诗人曾经说了些什么。在此说明一下,我说的文学史不是现在某些根本不在诗歌现场的导师们带着一群博士编写的所谓“文学史”。[/font]
五、谢谢你回复,让我们的访谈很有价值。在前面四个问题之后,我们觉得有一个绝大的问题必须摆到桌面上来:这个问题,就是诗歌的标准问题。诗歌到底有没有标准?或者说有没有唯一的永恒的标准?笼统而言,“古代诗歌”似乎是有标准的;而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白话入诗,诗歌事实上陷入一种先验的迷惑中:它至今也没有完全确立自身,或者说,它需要像中国古代诗歌一样,确立一个标准码?说白了吧,上追千年下启万世,到底什么是“诗”?期待你指教,并先谢。
诗歌肯定有标准。只是这个标准的把握与读者有关。在网络写作平台上,往往你会发现点击量似乎在左右着诗人。比如,2006年出来的“梨花体”让大片的诗歌爱好者迷失了方向。一首《一个人来到田纳西》让无数网民一夜间成了“诗人”。许多人发现原来写诗这么简单!诗歌这种文体,与小说和散文不同,小说和散文重点在叙事,把一件事情用记叙文的格式有头有尾的写出来就可以了。而诗歌却不能这样写。海德格尔曾把“思”与“诗”间划了一个等号,这个应该是目前能够比较让人心服的诗歌评判标准。我个人觉得,一个好的诗人,他首先应该有超越常人的独立思考能力。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近日很多人一窝蜂的骂美国,还有去洋快餐肯德鸡喊口号示威的。在这些奇葩的事件中,有不少认识的人发微信叫我不买某国车,不买某国手机,不看某人导演的电影。发这些微信的人不少也是自称诗人或诗歌作者的,这让我更加坚信了一个人的诗歌写作能力与他对世界、对社会、对世间万物的认知能力相匹配的。我用一个朋友近日和她读初中的儿子的一段对白来结束这个问题。儿子:“妈妈,帮我下个微信”,妈妈“下微信干吗?”儿子:“我要骂赵薇!”。妈妈:“为什么要骂赵薇,她干坏事了?”,儿子:“不知道!反正大家都骂我也骂。”
六、谢谢你。关于中国百年诗歌的访谈,问题还多,但已大致有数。这里,我们想用一个古老的问题作为我们访谈的结束,那就是你为什么写诗?或者说是在今天,世界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而你为什么还写诗?写诗,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简单!直白的说是因为想写就写了,往深处说这种想也是人需要向他者表达的欲望。我自己自幼生长在一个教师家庭,父亲是民国宪兵文职,他和母亲都是从旧中国进入新中国的知识分子。上世纪的每一场政治运动都会波及到我们一家。我童年的记忆往往被大面积的红色涂抹成无法擦去的恐怖。这种记忆非常的可怕,它几乎把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告密者。我很怕因为我的说话会给自己带来父辈那种灭顶之灾,所以除自己的亲人外极少与人有语言交流。我把我想说的,写在一个日记本上。那时我读初中,写的是旧体诗。一本日记上都是“暗夜独自泣”一类的。现在,我写诗基本也是在想“说”的情态下写。因为写诗也给我个人带来了命运的转机,比如我一直想当大学老师。因为诗歌才有了北京大学的文凭,才如愿进了南方的这所大学中文系教书。所以,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仍然还会写诗。
七、哇,各位大侠:访谈完了,我们才发现是六个问题。而我们算了一下,六个问题不吉利。所以,我们必须麻烦你,再回复我们一个问。不过这个问比较简单,也很好玩。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能不回复。一定。我们的这个问题是关于写诗与性的关系的问题。也就是说,写诗对你的性想象和性行为有没有影响?期待你的回复,多谢多谢。
有影响!
束晓静 杨黎 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