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呯的一声巨响,院中的大门被人粗暴地踹开。
阿珍被惊醒了,她站起来,走出门口,就看见庆婶儿子那张乌云密布的脸。他看见趴在杨桃树下的阿黄,目露凶光,左顾右盼,看到阿珍扔在地上的棍子,抄起来对着狗头一顿狠揍。
阿黄汪汪地哀鸣着,目熠恐惧,绕着杨桃树逃窜。
阿珍一个箭步冲过来,拦着他,眼中的愤懑像蚕蛹一样把他紧紧地裹住。她骂道:你发什么神经,干嘛朝它撒气。
庆婶儿子推了她一把。一个趋咧,阿珍差点摔倒在地。
庆婶的儿子怒骂:看不紧就不要养,现在咬人了,你说怎么办?
阿珍一怔:咬——咬谁了?我儿子很乖,不会咬人的。
庆婶儿子的脸绿了,手指颤颤地指着她道:你的意思是我冤枉它了?
这时,受了庆婶之托的村民匆匆赶到,他看着庆婶儿子铁青的脸,怕他动手打人,拉着他说:别激动,有话好说——
庆婶儿子甩开他的手,指着他对阿珍道:有人证,你抵赖不了。
阿珍惶愕地看着那个村民。村民讪笑着,脸上和着稀泥,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庆婶儿子又道: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你的狗咬我儿子,来,别说我冤枉你——
他的大手像个铁箍,钳住阿珍拖着往外走。临走时还狠狠地踹了阿黄一脚。
阿珍被拖着走,像个被告,不知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判决,忐忑不安。
庆婶儿子拖着阿珍,找到那几个目击证人,让他们做证。
那些村民看着他铁青的脸,和一脸惶恐的阿珍,面露难色,做证人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都是一条村子的人,得罪谁也不好。他们拿起农具,扛在肩上,打着哈哈道:哎哟,我要急着下地,这事再说吧,再说啊——
庆婶儿子咬了咬牙,朝这些村民的背影呸了一口,转头对阿珍说:别以为死无对证,他们早晚会良心发现的。
阿珍想起阿黄满口的鲜血,心就往下一沉,虽然村民不愿作证,但从他们的表情里,可以肯定是真的,她不是蛮横的人,所以不打算抵赖。
庆婶儿子又将她拖到医院。
在病房内,庆婶一见她,怒火嗖地升起,一伸手,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光。
啪的一声,阿珍懵了,脸上火辣辣。
庆婶指着躺在床上的孩子,咬牙切齿地道:你儿子咬了我孙子的宝贝,如果他成了太监,我要你全家陪葬。
阿珍看着孩子裆间厚厚的纱布,大吃一惊,庆婶就一个孙子,看来这祸闯大了,她的心一怵,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庆婶两母子怨恨的目光,像黑暗中的手电筒,全罩在她身上。寒意顿生。
她想到了老黄,不知匿于何处,只有她独自承受这万均一般的压力。
面对刮刀一样的眼神,心瓣在颤,她嚅嚅地说:对不起,我—— 对不起。
庆婶哼了一声,翻着白眼。
庆婶的孙子翻了身,碰着伤口,哇哇地哭了起来。庆婶的目光回鞘,把他抱了起来,抚着后背,呵呵地哄着,她怜悯的目光,柔软得像一匹白绫。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不知所措的阿珍,那白绫又变成了一条刑具,勒着她的脖子。她朝阿珍啜了一口,骂道:白食鸡,呸——
白食鸡是只会吃却不会下蛋的小母鸡,在我们乡下,是用来羞辱没生育的妇女,也是诅咒别人没后代送终的意思。
这一骂带着恶毒,心中的怨恨可昭一斑,仿佛只有把阿珍的心戳个血窟窿,方能解恨。
在家被老黄骂,现在又被庆婶如此恶毒地诅咒,阿珍的眼珠潮红,吸着鼻子,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人家孙子的宝贝都被咬了,再多的委屈也得忍。阿珍低着头,像个犯错后反省的孩子:是,是我的错,我会负责任。
庆婶心中的怨气尚未释完,声音突然提高八度:负、负、负,你怎么负?赔一条小鸡鸡?你有吗?你这个白食鸡,这辈子只配叫狗做儿子。
阿珍又被捅了一刀,庆婶母子的怨恨像波涛一样将她淹没。她浑身发抖,渴望此刻能紧紧地掐着老黄的手臂,让尖尖的指甲掐进他的肉里。
阿珍小心翼翼地问:医生怎么说?医疗费需要多少?
医疗费要多少,庆婶也说不清楚,要等过几天,看伤情变化,然后医生才能作评估。此刻她看见阿珍就心烦,叱喝道:看见你就烦,滚——
阿珍点着头,弯着腰,赔着笑脸道:哎,哎,我走,你们小心照看孩子,有什么情况我再过来。
庆婶的儿子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耍赖。
阿珍从医院里回来,心头压着一块大石。她瞥见杨桃树下的阿黄,怒从心中起,恨往胆边生,操起棍子就打。
阿黄哀哀地瞅着她。阿珍用棍子指着它的鼻子骂道:你还委屈了是吧?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阿黄不懂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见平时对自己疼爱有加的主人大打出手,甚觉委屈,摇着尾巴呜呜地叫着。
此时,老黄回来了。他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被村民拉进家中打了半天麻将。他尚不知发生何事,气也就消了,看见阿珍在打狗,就哟哟地嚷着,讥讽着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舍得打你儿子?
阿珍一见老黄,再也忍不住,两行泪像瓦脊上的雨水,哗哗地流淌,哭着骂:挨千刀的,你死到哪里去了。
老黄一怔,忙问:有人欺负你?谁?告诉我。阿珍拉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老黄痛得倒吸着凉气,一把摔掉她,骂道:你有神经病啊。
阿珍哭着说:老黄,怎么办啊。
老黄疑惑不安地看着她。阿珍把事情一五一十告之。老黄大吃一惊,责骂道:都怪你,养什么狗,现在闯大祸了,这个该炖的,咬哪里不好,偏要咬裆,怎么办?
老黄急得团团转,瞥见阿黄,心中有气,抬脚便踹过去。
阿珍情绪略安,啜泣着。
老黄一击掌,道:我得去医院看看。
老黄走后,阿珍看着汪汪地吠的阿黄,心乱如麻,喃喃地道: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一定会宰了你。
阿珍来回地踱了半天,渐渐冷静,看着阿黄的目光恨里夹着柔软、焦灼,她蹲下来将阿黄脖子上的项圈解开,拍着它的头,说:你走吧,不走他们一定会打死你的,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来了。
阿黄不解,它围着阿珍转,用头蹭着她的腿,阿珍在它的屁股上狠狠地敲了一棍。阿黄汪汪狂吠,阿珍扬起棍把它往外赶,一直赶到村前的小河边,逼着它跳下了河。
阿黄游到了对岸,蹲坐在沙滩上,向着阿珍汪汪地吠。虽有千般恨,却像心头肉,阿珍脸上挂着悲戚之色,像送行的老娘,千般不舍,但还是用力地挥了挥手。
她见阿黄要下河游回来,捡起地上的石头向对岸掷过去。石头落在河中,咚的一声,溅起一片水花,很快又恢复平静,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阿黄明白自己被抛弃了,呜咽着转头离去,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张望。阿珍见它回头,便举起棍棒呲着牙恐吓。
阿黄狂吠两声,依依不舍地钻进了岸边的草丛里。
阿珍长呼一口气,心随即又吊了起来,该怎么向庆婶交待?
干你娘。阿珍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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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黄闯大祸了
儿子、儿子、儿子、、、、、搞得好像人生下来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的
2
院子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阿黄孑然地爬在杨桃树下。它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失去了自由,它怀念追着小孩子屁股舐的时刻。
它的头搁在前爪上,目光散涣。
它闻到空气中有诱惑的味道,顿时来了精神,口中的唾液急剧分泌,腹中的馋虫要顺着肠道往上爬。它忘了脖子上的绳套,霍地跳起来,向门外跑。绳子一绷,扯住了它,它沮丧地吠了两声,绕着杨桃树团团转。
空气中的味道像一把刀,直刮脑壳,它扛不住诱惑,焦燥地朝着大门狂汪汪吠。
阿珍在屋内生着闷气,对吠声充耳不闻。
阿黄扯着绳子,蹦达着,却被勒了回来。再蹦,再勒。如此数次后,无奈,安静了片刻,又开始燥动不安,它亮出尖锐的牙齿,咬住绳子,一口一口地撕扯。
绳子很脏,有股骚膻的味道,咬在口中,难以忍受,但空气中诱惑的气味鞭挞着它,四条腿打着颤,脑子里充斥着饕餮的快感,晕乎乎的。
绳子不粗,阿黄廉颇未老,少晌,绳子便被扯断了。
阿黄拖着半截绳子,从狗洞钻了出去,鼻翼一张一合,哧哧地嗅着,循着浮游在空气中的味道,追踪到了庆婶的门前。
庆婶那两岁多的孙子,光着两瓣白嫩的屁股,蹲在门前的竹林里,味道从他股间散发而出。
阿黄狂喜,急奔而至,伸出长长的舌头,卷着小子的排泄物鲸吞而下。那丁点东西无法填满阿黄干涸的沟壑,毛茸茸的狗头便往屁股上拱,孩子受了惊,顾不得揪上裤子,站起来哭着往回跑。
股沟间散发的味道是致命的诱惑,阿黄意犹未尽,追着他,试图用舌头去舐他的屁眼。
冰凉的舌头让小孩觉得恐惧,卡在脚跟上的裤子,像一副脚镣,让他每跄踉地走一步,都像要摔倒似的。他哇哇地哭着,捡起一根树枝转身劈头劈脑就打。枝桠剌在阿黄的眉骨上,它眯着眼睛,眼前一片棍影晃动。
小孩打了几下,虽逼退了阿黄,手中的树枝仍戒备地指向它。
阿黄的眼睛被扫中,有些昏花,迷朦中见有一小块东西吊在裆里,随着他的步伐浪荡着。数天的斋戒,让它馋到恨不得连黄泥巴也一起吞了,美味当前,岂容错过,追前几步,把头伸至他胯下,不顾三七十十一,张口就咬。
庆婶的孙子顿时像杀猪般地惨叫起来。
正在屋内洗碗的庆婶一听,慌了神,连忙将碗扔掉跑出来,见黄狗满嘴鲜血,孙子的胯下血肉模糊,她尖叫一声,随手抄起一根大木棍就往阿黄头上敲去。
阿黄满嘴血腥味,呜呜地咽鸣着。
在附近溜达的村民听到叫声,跑了过来,看到孩子血淋淋的小鸡鸡,都吓了一跳。大家顾不得惩罚阿黄,连忙搭手帮着庆婶把孙子抱进屋里。
庆婶将孙子放在床上,掰开他的双腿,只见两腿间鲜血淋漓,她的心吊到了嗓眼上,连忙拿起毛巾将鲜血拭干净。小东西还在,只是多了几个牙洞。刚拭完的裆部,鲜血立马又从洞里渗了出来。庆婶赶紧用毛巾把它捂住。
孩子痛得双腿乱蹬,扯着伤口,鲜血流得更快,很快将毛巾染成了血红色。
庆婶大惊,惶恐之色像片片火烧云,在脸上交替重叠。
有村民推来摩托车,将庆婶和她孙子送往医院。
坐在车上的庆婶,紧紧地抱着挣扎的孙子,一边用手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柔声抚慰。
到医院后,医生给庆婶的孙子清创,敷上止痛药,在小鸡鸡上套了一根管子,用于导尿,然后用纱布将他裆部包得严严实实,像穿了一条厚厚的特制内裤。
庆婶紧张地拉着医生的袖子问,生育棒会不会被废掉?
医生的鼻孔嗤嗤地喷了两下,拉着老脸,很是凝重,说道:这个不好说,得拍个片子再详细检查,如果伤得严重,可能要等几年后看发育如何才敢确定,不过尿尿不是问题,现在先住院观察治疗。
医生开了单子,让她去办理住院手续。
住院部的护士给庆婶的孙子安排了床位,他却不肯安静地躺着,喃喃地哭闹。庆婶无奈,只得把他捧在怀里。
庆婶眼中满是怜悯,孙子每哭一声,就像在她心里敲一记重锤。
庆婶的儿子闻讯,匆匆赶来。
庆婶心中发慌,不敢看他,暗自责怪自己没有尽责,愧对儿子。
儿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庆婶嚅嚅地说是阿珍的狗咬的。
庆婶看到儿子咬了一下牙根,露出阴鸷的眼神。他接过庆婶怀中的孩子,哄他躺了下来,又坐在床边,怜爱地摸着他的额头。
庆婶忐忑不安,屁股在凳子上左右地挪动着。她想着儿子应该会指责她几句,可他却偏一言不发,这让她越发惴惴不安,试图打破这窘局,自扇了一下,懊恼道:都怪我,连个小孩子也看不好。
她儿子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吩咐庆婶好生看好孩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庆婶心中不安,怕儿子会干出什么来,连忙叫送她来医院的村民跟着去。
回头再说阿黄,意犹未尽,但从嘴中的血腥味、庆婶的棍棒和村民的哄赶中,它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转头就往家里跑。
此时的阿珍,气已消了几分,从房内出来,发现阿黄不见了,正焦急地四处觅寻,见它满口鲜血,拖着半截绳子,耷着耳朵,惊惶失措地跑回来,吃了一惊,扯过它脖子上的绳套,捡起被咬断的绳子,双手一挽,将断为两截的绳子扎了个结。把它绑好后,脸上的愠恼,像一堆干柴。老黄是生火者,却因黄狗脱离掌控而迅速助燃。她叱骂道:居然学会逃了?口里的血是怎么回事?咬鸡了?有饭你不吃,学人饮血茹毛,是太宠你了。
阿珍像对着不肖子,恨铁不成钢。她转身去找棍子,要表现慈母却不败儿的严厉家教。
阿黄呜呜地鸣着,像有无限的委屈。阿珍眼中坚硬的光忽地一软,手中的棍子高高举起,却只是柔柔地落下,像一片黄叶,打着转,投入残酷背后那温软的怀抱。
阿黄蹭着阿珍的脚,像个用娇嗔来化解父母暴戾的孩子。阿珍叹了一口气,把棍扔掉,轻轻地拍了拍狗头,仿佛警告:下不为例。
阿珍回到屋内,躺在竹椅上,她想到老黄,气不打一处来。这该死的家伙,竟然怪自己没生育,处对象时他是怎么说的?现在腻了,尾巴夹不住了。死老黄,死在外面算了,不要回来了。
阿珍越想越气,鼓着腮帮,气着气着竟然在竹椅上睡着了。
她作了个梦,梦见老黄真在外面藏了个女人,还有个私生子。两人捧着大胖小子,罂咕、罂咕地逗着。她在远处看着他们尽享天伦之乐,急火攻心,冲到跟前破口大骂,而他们却充耳不闻。阿珍尖尖的指甲朝老黄的脸上挠去,竟然挠了个空,她就像个透明的人,无法触碰到他们,只有干着急。
他们从她的身旁经过,老黄还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嘲讽。
她泪流满面,看着他们远去。
等后续:lol{:1_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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